观谨言就这么被钉到了观众组。
他的身后是一排实习编剧,负责《诞生音乐人》的节目内容,右边坐着戴小刀,稍微抬头就能看到坐在对面,装腔作势的蔡熙。
制片人或者小组长的座位有小隔板,但是蔡熙总是越过隔板盯着他看,眼神奇奇怪怪。有时欲言又止,有时咬牙切齿,像是随时要把他削成水煮鱼片。
观谨言对蔡熙这种莫名其妙得态度近乎于容忍,尽管“容忍”这个词用在上司身上并不合适。
真实原因是观谨言现在不敢得罪蔡熙,自从上周三他看到时智翔胡子拉碴加完班,来蔡熙办公室顺吃的以后,他对蔡熙好的自己都能掉层鸡皮疙瘩。
老时来十二层,刚好是上午七点钟。办公室里的实习生这个时间还没有上班。观谨言进组晚,蔡熙就抓着他做第一期节目流程表,本来这些戴小刀可以替他教的。但是蔡熙非要自己教,主要是他是得找个时间,想想办法,让观谨言闭嘴,可别大嘴巴替他在同事面前出柜儿。
观谨言个儿高,长腿蜷在办公桌下面憋的慌,便把一条腿支在座位外头。
时智翔熬了一宿,头发油的都能炒菜,玻璃门在他身后闭合,他嗓门老大进门就喊:“小蔡,找点吃的给我,要饿死了。”
他往蔡熙工位的方向走,路过观谨言还踢他一脚:“腿不要就撅吧撅吧扔了,放到座位外面,碍什么事。”
观谨言刚想说:谁那么不长眼。
等抬眼见是老时他就不讲话了,他很早就知道时智翔。观谨言看过为数不多,报道翔实,不偏不倚的好新闻,很多都出自时智翔。早几年,他还是出境记者,再后来观谨言就没有电视里看到过他了,他特意去查资料,才知道这人升到新闻中心服副主任了。
蔡熙从抽屉里拿出一份自热火锅,边往直饮水方向走,边熟稔地打趣:“昨儿,工地打架的那个新闻拍的不错,偷开摄像头拍视频的记者没挨揍。”
“没挨揍,他们都Jing着呢。”老时捻起蔡熙桌面上的文件,是《诞生音乐人》邀请的评委名单,他看完笑了,指着纸上宋玉氓的名字说:“唉,这小孩知道,我女儿天天给他刷话题排行榜啥的,还抱着手机跟网友掐架,他哪那么大魔力呢?”
“不过,我听过他唱歌,修音还五音不全的,你们听现场的不得自杀?咋请他当评委?”
“副台敲定的人,我说不上话。我们节目也得要收视率,谁叫人家是流量呢。”
观谨言撅着耳朵老时和蔡熙聊天,左思右想从自己抽屉里拿出一盒牛nai,插好了管子,递给时智翔,是副极尊敬的表情:“时老师,给您喝牛nai。”
蔡熙把杯子里的水倒到火锅盒子里,然后盖上盖子。他看观谨言那个殷勤的样子,气乐了:“怎么,在这等着呢。您平时不都是爱谁谁,逮谁都不愿意搭理吗?”
观谨言不看蔡熙,假装没听见,低头继续做第一期节目流程表。
蔡熙继续跟老时聊天,聊一会就要插空骂观谨言两句,没完没了:你看你谄媚得…… 我带你怎么不先问问我……
观谨言脸色不好看,拉出抽屉又拿出一罐nai,啪地拍到蔡熙面前:“妒忌了?这给你。”
“自己要来的有意思?”
“我觉得挺好。”
老时看看这个,又看看哪个,最后问蔡熙:“这实习生咋回事?”
“我爸世交的儿子,让我带带。”
蔡熙猛地把吸管插到牛nai里,给老时吓了一跳。
“就是人家瞧不起我这个做娱乐的,不愿意给我带。”
“不过说实话,要不是他脸长得好,打死我也不愿意带跟我生活有重叠的人,更别说错过招聘非正规渠道塞进来的实习生了。”
“你们大型活动组实习生本来就没有工资,节目录到后期也剩不了几个,缺人都有可能,你可别事事儿的。”老时吸溜自热锅里的宽粉,呼噜得还挺香。
观谨言一直没有讲话,因为蔡熙有一点说对了,他确实看不起做娱乐的。
娱乐制作人们按照固定的程序,制造泪点,笑点,拼命的猜测人心,或是用梦想的欲望充斥节目内核,或是用痛苦赚人眼泪,他们虚构了一个五彩斑斓的虚假世界,让观众心甘情愿地走进去,获得最轻易的快乐,时间流逝加快,人们沉溺于远离真实的世界里浪费无数时间,渐渐丧失独立思考能力。
电视台却做起注意力经济,靠着这些目光,无意识消耗的时间,赚的盆满钵满。
老时饿死鬼投生,吃完火锅干料连着汤也给喝了。饭毕擦擦嘴,从蔡熙办公室走了。
实习生们要九点以后才上班,办公室里没什么人,两人一时沉默。
蔡熙盯着观谨言看了两秒,从座位上起身,咬着吸管绕过桌子,坐到观谨言旁边。
“老时可是做新闻的。”
观谨言敲键盘的手顿了:“我知道。”
“想不想去搞新闻?”蔡熙转着眼睛,含笑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