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这是新到的圣旨。”
柳儿捧着圣旨进屋时顾清景正提笔欲画《牡丹亭》,她瞥了眼柳儿怀中的圣旨,“这次又是什么惩罚?”
柳儿将圣旨放在书桌上,径直走近为顾清景研磨,“皇上说您大闹平康坊有失体统,在新老师来之前不准出府。”
“那正好,”顾清景抖了抖纸张,“这些稿子过几日就麻烦你帮我送到撷芳斋去了。”柳儿应下后笑着问她,“公主这次讲得是什么故事?”
顾清景笔尖稍顿,轻声细语悠转流出,“春光大好,杜家小姐感慨春光之余遥想自身无比惆怅,遂在在梦中做了一番风月旖旎。梦醒过后因为过度思念梦中人不顾一切的追寻最终死去。几年以后,一名书生来到杜家旧宅,发现了杜姑娘的魂魄,惊觉她竟是自己思慕多年的梦中人。离离合合之后,杜姑娘死而复生,二人终成眷属。”
柳儿听完这个故事沉默了许久,继而颇疑惑地问顾清景,“可闺中小姐不应该是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吗?”
“是啊,但是杜姑娘偏不。”顾清景看着柳儿,笑道,“你也可以啊,就算你看上了哪一家王公大臣,只要我的柳儿说一句,我都帮你去争取。”柳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小脸也红了一半,“公主总爱和我开这样的玩笑。”末了她低低道,“真是个好故事。”
“不好,一点都不好,”顾清景重重地摇摇头,“我笔力不够,没能画出这个故事形神的万分之一。”
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这样的传奇,她又怎么能还原。
方得跃来府时,顾清景刚画完《游园》一折。
彼时长安刚落完一场雨,被突如其来雨水兜头一浇的方得跃来得既狼狈又准时。
他虽年逾不惑,但一身靛蓝长衫依旧穿得风度翩翩,看到顾清景乖乖地等在门口时,倒是有些意外。再瞧顾清景颇为端庄地作揖行礼后,心中反倒是不安更甚。
方得跃掸了掸身上的水气,朝着顾清景行了半礼,“公主客气了。”
“侍郎清正公允,又是大家。听说前些日子有妇人拦轿喊冤,大人不仅没有畏惧被告者的权势,结案后更是给那妇人安排了一个好去处。如今您又是我的老师,自然担得起我这份礼。”
“公主性子古怪,此前更是气走过好几位大人。下官离开前虽已帮您说上了几句,但届时公主态度会如何,下官也不能保证。”方得跃想起早朝结束后张行止拦住自己说得话。他本是未往心里去的,但现下听文娴公主这么一说,特别是其话语间提得之前那个案子。
方得跃心里一番忖度后,到底有了个答案。于是施施然还了礼,“那就开始授课吧。”
顾清景笑着应下,端庄温和,形容间颇有顾清桑的影子。
第一次的授课因着顾清景的配合还算成功,除了最后顾清景在听到方得跃布置的课业时,开始显露了丝丝不满。在方得跃眼中,好似一直乖顺的小兽终于缓缓伸出了自己的獠牙。
“侍郎,我还有一个问题。”
“公主请说,臣一定倾力解答。”
顾清景瞧着方得跃认真的神情,笑着开口,“为什么我不能和那太子以及王公贵族之子在一起读书,偏偏要在府上呢?”
方得跃皱了皱眉,“女子不可入国子监,这是规定。”
“即便我是公主?”顾清景问得漫不经心,方得跃回答得却不轻松,“是。”
“如若创办女学呢?”顾清景淡淡抛出的一句话,让方得跃震惊之余不由得望了她好几眼。见顾清景的神情似乎不像是在玩笑,他心下过了好几种回答,最后道,“虽无先例,但成败与否并不能直接定论。”
这问题其实很好回答,因无先例,先者必折。但方得跃答得大相径庭,或许是不想那么直接地打破文娴公主的希冀,也或许是在给自己留几分希冀。
顾清景对于方得跃的回答倒是挺意外的,还以为要么是如其他老师一般被骂一顿,要么是如张行止那样一番敷衍过去。是以她看着方得跃,扯出一个真真切切的笑容,“谢侍郎解惑。”
“公主是否对臣教授得课程不感兴趣?”
“有一些。”
方得跃低着头似乎是很认真地在思考这个问题,顾清景单手托着脑袋看着他,有些不解。
“那这样吧,”方得跃与顾清景商量着开口,“对于公主的教学,是臣准备得不妥当。公主有什么要求可以尽管向臣提。”
“我还真有一个要求,”顾清景眨巴着眼睛,一派天真烂漫的模样,“整日待在府中我也会闷得,不如......”顾清景一双眼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方得跃,方得跃莫名地被她盯得发怵,“好,学习固然重要,可也不能一昧的死读书。偶尔臣可以许公主出府,皇上那儿臣可以担着。”
顾清景眸中一下便清亮了起来,“侍郎就算不为官,也一定是一位好老师。”方得跃把她的狡黠尽数看在眼里,笑着摇摇头,“可惜公主并不是一位好学生。”
送走方得跃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