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景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在大雾迷茫中行走,手中只一盏微弱的灯火,透过黄纸朦朦胧胧地点亮了一片天地。走着走着,她便不耐烦了,于是在环顾四周后,扔去了掌中火。而本混沌的天地在顷刻间清明了许多,近处出现了一棵快枯死的古树,有白衣男子倚在树下,等着顾清景的走近。顾清景仿佛魔怔一般,讷讷前行着,口中不自觉喃喃:“皇兄,是你吗?”
树下青年直了直身子,一双眼眸埋在混沌中,他沉沉望着顾清景,末了笑道:“公主千岁。”
顾清景立时便醒了,吓醒的。娘哎,她怎么会梦到张行止。
顾清景锦被过头顶,只可惜思绪越理越成一团浆糊,在几个翻身后,仍旧是辗转反侧。她很清楚这种感觉代表了什么,于是顾清景下了个决定,明日去找张行止。
只是第二日还没出门,就被柳儿一个请帖给打回来了。
顾清景前后把玩着烫金的请帖,最后才看到上头的“延一”二字。她甩着请帖问柳儿延一是谁。
“延一大师原是楚国盛名之僧,坐镇永宁山的清台寺。三年前他将寺庙交于弟子后云游四海去了,恰好近几日回了楚国,许多人都求着想见他一面呢。”柳儿满是欣羡,她也想去见见延一大师,让他帮自己观一观未来。
只可惜请帖是从文华公主府发来的,算是天家私宴,她是奴婢,是进不去的。
“还请了哪些人?”
“这个奴婢不清楚,据说除了公主,还请了几位大臣。”
顾清景眼珠子转了转后,点点头对柳儿笑道:“行,你收拾一下,陪我一道去。”
“啊?”柳儿‘嚯’的一声抬起头:“奴婢怎么敢……”
“让你说个‘我’真是难啊,你刚才那个神情,我要不带你去,可不就太冷血了嘛。”顾清景伸手抚上柳儿的脸颊,稚嫩的一张脸,却看不到半点天真的痕迹:“我能做一些是一些吧。”
说完顾清景便与她擦身离开了,她迈过门槛,声音遥遥传来:“饿死了,快快快,给我做些吃的。”
柳儿双拳紧握,低低应了一声。
顾清景刚用过午膳,轿辇已经到了府门口。她这边正解决着一块酱肘子,便让柳儿去请人再等等。
柳儿刚到门口,就看到了锦衣加身的顾亭。他神情冷淡,身后跟着一列兵士,站在轿辇前,有些不耐地等着顾清景。
柳儿看到他心里一惊,正要退到一边时,顾亭已经迈步走了过来。他在柳儿面前抬起头,还未开口,柳儿忙不迭跪下行了礼:“参见太子。”
“起来。”顾亭看柳儿低眉顺眼的模样,嘴角浮起莫测的笑容,他压低了声音,轻轻道:“怎么,本宫今日再问一次,还是不愿跟我回去?”
柳儿头伏得低了低:“奴婢不敢。”
“不敢什么,去本宫那儿还是待在文娴公主身边。”听不到柳儿的回答,顾亭便跟了一句:“她对你不错,这样的宴会还肯带你去。只是,你猜你的那些心思她知不知道。”
柳儿终于回了话,语气笃定:“奴婢只此一心,愿肝脑涂效忠公主。”
“你最好说到做到,”顾亭冷哼一声:“本宫会盯着你的。”
他话音刚落,顾清景便风风火火地出了府。在看见柳儿又跪着时,她大步迈到顾亭跟前,迅速扶起柳儿后对着顾亭笑盈盈道:“我上哪辆轿辇?”
顾亭转过身,直接朝一坐轿辇走去,顾清景偷偷给柳儿眨了眨眼睛,继而跟上了顾亭。
宽大的轿子里遍铺毛毯,白色的绒毛拂过顾清景垂着的手腕,一下一下的,隔靴搔痒般的挑逗着她的神经。顾亭看着身子半躺眼睛半阖的顾清景,倒了杯茶:“昨晚上没睡好?”
顾清景点点头:“风太大。”
“昨晚守夜的奴婢是谁,直接杖杀了。你如果得了风寒,她们十条命都赔不起。”
顾清景暗暗翻了个白眼,没有再回答。
“过会儿的法会,你知道哪些人会去吗?”
顾清景摇摇头,顺手接过顾亭手中清茶,等着他接下来的回答。
“父皇母后,陈尚书于丞相等五位大臣,二姑姑怀着孕不便出门,三姑姑来不来我也不确定。还有一位,庄妃。”
顾清景睁开眼睛,皱眉望着顾亭:“王婉莹出冷宫了?我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
顾亭眸中情绪复杂,他声音也沉了下去,比之柳儿,更不像一个少年的模样:“昨晚的事,庄妃昨夜喝着宫女偷送进去的酒,酩酊大醉间竟然闯出了冷宫。在宫道上恰好又遇见了父皇,她抹着眼泪便扑进了他的怀中,半醉半醒不停喃喃自己的爱意。”顾亭顿了顿,声音更冷了:“真像话本里的故事是不是,父皇一语不发了许久,最后抱着庄妃回了长yin殿。”
至此,王婉莹重获圣恩。
顾清景听着听着便笑了,笑着笑着喉间便涌起了苦涩。她说不清楚这种感觉,只是随之而来的念头却是越来越热切,她想见张行止,现在就想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