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奚沉寂已久,甚至如果避世不出不会有此灾祸。但显然你不想让望奚就此隐去,我不知外头那支军队与你的关联,但你步步筹谋,其心颇深。”
暗夜结成的网,点点收拢,遮天蔽日,似乎要把顾清景与裴韫一起吞噬。
柳未筠走近前,站在顾清景身前,几日的劳累让他的身躯愈显单薄,但依旧颀长挺括,直直护着顾清景。
一边的裴韫如泠泠古玉,温润的质地下暗藏汹涌。她带着莫测的笑意,问族长道:“局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族长先是不动神色地望了一眼顾清景与柳未筠,继而变得恭敬:“当姑娘找上二皇子时,我们便有此计。只是未曾想到多番变故,才造成了现下的局面。”
顾清景暗声问柳未筠,“你如何看出蹊跷的?”
“‘绕情’被下入房间时,那时我并未想到‘天堑’一事。后来才记起,‘天堑’药性极烈,即便可挡百毒,却也容不得丝毫的懈怠。她们既如此重视,便不会下药迟缓‘天堑’。除非,你体内的根本就不是‘天堑’。”
“一直都是我在做局,没成想自己也有入局的一天。”
族长微微笑着,“裴姑娘聪慧,勿需我多言也可猜中**。”
柳未筠走近几步,挡在裴韫近前,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族长望着他,眼有怔愣,似乎透过他看到了百年前的那位少年。
少年之爱,只少年。
“我一个大活人,又身份显赫的你们不算计,戏耍两个姑娘很有成就感是吗?”
顾清景叹气,柳未筠这张嘴啊。
“最外头那支军队只是引子,把三方势力引过来而已,这样那位赫连公子才可以斡旋其中。我猜想,你们的计划中大概是不包括这两位姑娘的,这是你自作主张的事情,捅出去不怕那人怪罪吗?”
看着族长的神情,顾清景知道是被柳未筠说中了,但族长面上全无惊惶,她的目光越过柳未筠,落在裴韫身上:“生人入林,我早有感觉。二皇子下令,必须找到你们。如今你们安好,我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裴姑娘,这个令牌我希望你可以收下。”
族长语调诚恳,再次将玉牌递到裴韫身前,“三方势力汇集,望奚需要的是有能力有身份之人。我gui居此处日久,已无法带领其走下去。”
裴韫再次拒绝,猎猎黑风刮过,刮散了她的声音,“为何我会如此顺利的遇见你们,恐怕连这个相遇都是二皇子算进去的,我不喜欢这种感觉。还有给我的朋友下药,妄图用她威胁我与二皇子,这触犯了我的底线。况且,连祁本是被巫术拖累,我不会任其再搅乱朝纲。”
族长蓦的大笑,眼中晶莹闪烁:“巫术拖累?当真可笑,我族只是擅观天象,便成了历任帝王推卸责任的幌子了是吗?三百年前,帝星出,陆望兮倾力辅佐,靠的是不出世之才。时过境迁,连祁式微,望奚式微,便可以轻易被抛弃。百年一轮回,帝王不过如此。”
声声诘问,在月色里荡开去,让顾清景想起,红杏离开时的不甘与希冀。
裴韫撇过头,眼中深意复杂许多,“统不过你一面之词。”
“即便是一面之词,亦是其言也善,”族长抬首,眼中倒映着星月,与沉沉夜空,“我猜赫连公子与你想的一样,今夜你若没有接下这块令牌,他会使望奚彻底覆灭。”
柳未筠开口问道:“为何寄希望于他身上?”
“到底是那人的后代,望奚族人,唯有相信。”
声音四散风中,打乱了其中暗藏的怨恨,与骀荡了百年的欢欣。高台之下的女子们未发一言,只静静站着,生亦或死,仿佛都与她们无关。
一片寂静中,顾清景道:“楚国派来领兵之将是谁?”
柳未筠忽的侧头看向顾清景,眸中闪过慌乱。
“是一位宋姓白袍小将军。”
顾清景颔首,当真是宋乔。
正这样想时,顾清景觉着手腕一紧,低头看去,柳未筠紧紧抓着她,像是闹脾气的孩童。
“横竖思量只在姑娘,”族长越过他们,走入高台之下:“望奚承命三百载,就算是覆灭在今夜,亦是天命所向。”
顾清景皱眉,“你们可以避入密林深处,望奚这么大,总能活下去。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族长抬首望着顾清景,容颜分显苍凉与凛冽,“可就有些事情比活着更重要。”
顾清景望着台下众人,好像在望着芸芸众生,又好像在望着无数个如红杏一般倔强的灵魂。
在这一刻,所有人的灵魂都是自由且鼓噪的。万丈天地之间的连接,只剩下了亘古未变的月光,洒在每个人的面庞上,像是遗漏残章里的绝响。
顾清景走近台阶处,居于高处,蹲**看着族长,语气依旧悠长嬉笑,“可不可不带我去阵前,我至少可以保证将楚军劝退。”
“顾清景!”
“清景……”
裴韫气急,站在顾清景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