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半日,天色将暗时,一道高大的竹制牌坊终于出现在了泉水尽头、竹林深处,匾额上镌着竹般挺秀的三个字,正是“甘泉村”。然而一到此处,我就觉得浑身上下不舒服。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回到了第三个回忆里我休息的那间冷寂的房间,虽然华丽,虽然干净整洁,但处处充满了……尸腐与血腥的意味。
无独有偶,村口的老人亦是含含糊糊地不愿意让我们留宿于此,与此同时,有一股妖气逐渐靠近了——
“裴公,远来即是客,让他们住我那里就是。”
我循声扭头,一名青年背着药框提着药锄立在所有人之后。我看他皮肤发青,发间手臂上皆是缠绕着绿油油的叶子,似乎是马蓝草叶。我悄悄向屠苏作了个“妖”的口型,他下巴微点,将原本环在胸前的右手抬了起来,假作思考状,但以右手挡住嘴:我已知晓,静观其变。
之前阻拦众人的老人一下子慌了神,被突然嗝上来的气呛得连声咳嗽:“咳咳咳……云平你……这么早就回来了啊?”
“也不早了,再说只是去采些草药,又不是什么大事,”那个草妖一面说着一面疾步穿过我们的队伍——他经过我面前时,我又有了那种在翻云寨主厅内的莫名的心慌感——扶住了老人,“裴公您的风寒刚好没多久,怎么就出来了呢?还是回屋多歇息歇息,客人由我招呼吧。”
老人仰着头望他,本想说些什么,但终是放弃了:“……好、那你们慢说……我先走了……”他走了两步,不放心,又转过身特意叮嘱一句:“云平你……你可不要怠慢了人家啊。”我见老人神色虽然慌张,但面对草妖时举止自然,不像是被劫持了,更不像是被控制着;那草妖身上也没有血腥气,倒能排除是他直接为祸的可能。
“裴公尽管放心。”草妖应道。他整了整自己身上的背篓,向我们抱拳:“幸会。鄙人洛云平,是甘泉村的村长。”
方兰生张嘴欲问话,我一个健步拉住他的胳膊,抢先问了出来:“洛村长幸会,在下顾小鱼,巫山人士;而这几位分别是欧阳少恭先生、方兰生方公子、红玉姑娘、风晴雪姑娘、襄铃姑娘,以及舍弟百里屠苏。请恕在下冒昧……”我忍住了向他直接索要玉横碎片的冲动,只是试探着问他一句:
“不知村中近日可发生了什么惨祸,因而死了很多人?”
“什么?死人?!”方兰生原本在我打断他说话后一直不满地瞪我,这下他也懵了,“女魔头你可不要乱说,这个小村子看上去很宁静啊!”
“猴儿暂且止言,”红玉出声安抚道,“小鱼妹妹既有如此一问,必有她的道理在。”
洛云平警惕地扫视了我们一遍:“你们是什么人?问这个干什么?”
欧阳少恭双手相叠,拱手施礼:“洛兄莫要误会。实不相瞒,我等是为找寻一物而来,希望能够觅得一些线索……”他将玉横的危害与我们的来意简要说明了一下。
我话接欧阳少恭:“……在下于术法修炼上小有所成,感官还算灵敏。这村子虽然宁静祥和,然而村中自内而外,隐带尸腐之气;玉横碎片所至之处,多伴有腥风血雨,与村中情形有几分相似,故而有此冒昧一问。”
“不知洛村长……”我小心地注意着洛云平每一个动作,“对玉横碎片可有印象?”
“……几位不是一般人吧?”洛云平不答反问。
欧阳少恭点头作是:“在下不才,身居青玉坛丹芷长老之位。门中宝物失窃,此为家门丑事,本不该宣扬。然玉横碎片上不知何时被施以吸取魂魄的邪法,若是被人拿来随意炼药,后果不堪设想。”语毕他长叹一声,连连摇头。
“吸取……魂魄?”洛云平震惊地睁大了眼睛,眼角因难以置信而微微颤抖着,“怎么样不好的后果?”他紧盯着欧阳少恭,握着锄头的右手攥出了白印。
“我亲眼所见,服下玉横炼制的药物的人,无一例外,全数变成了半人半妖的怪物——”我说。
洛云平闻言猛然扭头看我,眼睛里全是血丝。
“——那些怪物,五谷不分,六亲不认,只知杀戮与破坏,就如同……”就如同……经受不住魔气侵染的那些……
魔气……侵染?
我平复了下翻滚的记忆,集中Jing神继续道:“那么现在,洛村长可愿相信我们了吗?”
洛云平垂头闭眼,一时沉默了,半晌,才开了口:“……几个月前,有个外乡人来这里借宿,半夜里有一群人突然闯进了我们村里,要把那个人抓走。那个人打不过他们,躲入了村中的藤仙洞,那群人便追了进去,但是……再也没有一个人出来。”
“他们进洞前大吵了一架,言语中有‘宝物’‘碎片’等字眼,想来那就是欧阳公子与顾姑娘说的玉横吧?”
“没有‘玉横’的字眼吗?”我追问。
“时隔好几个月,我记不得了。”
“那,不知洛兄口中追捕之人,是否皆着翠领素白长衫?”欧阳少恭双手在领口处比了一下衣领的长度。
“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