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发现乐家的父子俩被骆丰挟持后,我第一个想法便是趁着骆丰刚刚还在同十二扯皮,能不能打一个反应时间差把人给救下来。但一进门我的心就凉了一半:满满一地的血,满满一地的碎尸块,早已分不清谁是谁。原先摆放丹炉的地方,丹炉的盖子被掀走了丢到一旁,炉身上置了一面铜镜,浓郁的恶浊之气如同漂浮的黑色丝线,一端接着铜镜,一端缠绕着地上的尸块鲜血,而乐眺被一条符咒紧束于铜镜下的炉壁上,低垂着头,生死未知。
骆丰呢?乐习偃呢?我仔细检视这洞口的每个角落,却并未发现这二人。
而此时的乐眺身周我不敢去,有没有陷阱不说,不论是先前屠苏为我做的秦陵之变科普,还是乐眺给我的记载断魂草之祸的帛书,都有“魔族可通过古镜来到人界”这一条关键知识点。九成九,那些镜子上的恶浊之气正是魔气。我说骆丰怎么不紧不慢地和十二说话,敢情十二在外面布置天罗地网的同时,他也在钻研用这镜子逃到魔域的办法。
话说回来,虽然他没有跑成,可我并不觉得在流月城一役、秦陵事变和相柳之祸三重警醒下,开启魔域入口会是什么烂大街的法术,经历过那些事的修仙界只恨不得让它彻底失传的好。所以……他是如何学会的?
忽然传来非常规律的“咔哒”声,我循声望去,只见夹在帷幔间的方形浮雕,最中间的花纹转了一下,露出蜂巢一般的六角形小孔,下一瞬小孔中便开始喷射一枚枚手指长短的黑色钉子,因淬毒闪烁着暗幽幽的蓝光;而这样的浮雕,室内有六个!
一时间上百枚毒钉充满室内,我终究还是跃至乐眺身边——谢天谢地他确实还有呼吸——连忙对外面大喊:“有机关!!”那附近的地砖被我一踩深深陷了下去,紧接着天上又开始垂落同样是淬了毒的羽箭。我只好调动大部分灵力竖起瞬华之胄包裹住我和乐眺,倒转还家将还家插入地面,右手手腕一翻,奋力挑起几块地砖碎块,甩向其中一个机关浮雕。然而地砖飞到一半便被从某处飞过来的暗器撞到弹飞。我立即仿照展榕手法结两道灵刃弹向发射暗器的地方,但一来灵力着实不够、二来骆丰这老东西怎么可能留在那里挨打?果不其然打空了。
该死的隐蛊!如果乐眺没昏迷、如果我能得片刻空闲吹奏昭华之管,还用得着受制于这些烂钉子!
“天梁大人?”十二的声音自外面响起。
“我没事——你们怎么还不进来?”
“你进去后突然有结界拦在了门口,好像是青玉坛自带的,一时半会儿破不了。”叶海大声回答。他话音刚落,我只觉整个丹室的灵力流动猛然一变,就此沉寂下来,我再也听不到丹室外的叶海和十二的声音。想来骆丰计划好了让我孤军奋战,只怕能破结界的无名之剑此刻也在他手里!
我见羽箭落完、钉子稍缓,疾步迈向那浮雕打算直接破坏,然而心中忽地警铃大作,背上也发毛,便立即转身抵挡,只听“当”的一声,堪堪挡住看不见的一击,震得我虎口一片麻痛。但骆丰一击不得,竟然并未继续攻击我或者退走,突然又听“咔哒”一声,浮雕旋转着合拢,他竟然关掉了机关。我尚在疑惑他为何如此,他却主动开口了,语气中竟莫名其妙带了些惊喜:“你当真是展榕大人?!”
展NMB!老娘才不是她!
反正也是看不见,我对着自己身前一阵胡乱挥舞,却听到脚轻点地的“哒哒”声,一声比一声小,骆丰已经退开。听他的语气我心里有些慌:这该不会整什么“骆丰实际上是展榕的人”的认亲大会吧?
我把这诡异的想法从脑袋里驱赶走,小幅度地原地转着圈,努力辨别他的位置:“习偃在哪里?”
“活着,但快死了。”骆丰答,声音却是从束缚乐眺的丹炉处传来。我怕骆丰也玩顺手拉垫背的这出,不敢攻击他附近,只好垂下还家。“你怎么样才能把人交出来?”我问道。
骆丰似乎是偏过了头去,所以声音变小了一些:“您看见这面古镜了吗?它是青玉坛世代流传的法器,有千年之久。”
我随他的话瞥了一眼恶浊之气都快缠绕成线团的镜子,想起了相柳之祸中的曲青戈:“……你想逃到魔域。”
“不错,”他大方承认道,“所以烦请您开启魔域入口。”
展榕?!她居然还会开魔域入口……这家伙到底藏了多少秘密?
然而没等我思索出应对的话语,脑袋里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如果你想知道怎么开,我可以讲给你听。]
听到这声音的瞬间,我的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凉的大手攥住,周身似有无数根针刺入皮肤里,天知道我费了多大力气才控制自己神情不变。
她怎么会……她怎么会!
[控制自己的表情!骆丰在观察你的一举一动,你不希望乐家人被杀吧?]展榕感觉到了我的惊恐,再一次放出她的意念命令我,但马上又换了一种腔调,轻柔,缓慢,仿佛一条黏腻的蛇从我颈后滑过,[不用害怕,我现在心有余而力不足,还没有办法夺回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