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熟人”就是欧阳少恭……这期间发生了什么,我们出海的功夫,他已回了青玉坛主事?
“自是无恙。”我匆匆点头略作回应,跟着乐眺和十二的步伐继续向前走,并以余光扫过周围——
星罗城的沉思之间虽为议事场所,然而也就仅有普通厅堂大小,内部更是按照礼序布置,两边各有三张木质客椅和两张机案,此刻除了左边第二张空着,余者都坐了人,是以我一进来就见到了右侧最靠外的客座上的欧阳少恭。
欧阳少恭的正对面是仍旧作书生打扮的花洛城,然而她面色惨白,两颊深凹,眼圈发黑,身上的长衫也空空荡荡,一副囿于病痛的模样,我经过时连眼皮都没抬起来。真不知我出海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竟有如此变化,照现在这情况,我该如何将创世火种的事告诉她?
右侧第二张客椅上是上次在甘泉村有过一面之缘的、屠苏的师兄陵越,他见我看过来,大方起身向我抱拳,打完招呼后坐回原位。
余下左右客座最上首分别坐了一男一女,男人已经上了年纪,长脸细眼,蓄着山羊胡子,木簪束发,身穿深褐色窄袖道袍,手执竹制的钓竿;女子却是二八年华,柳眉杏眼,面若芙蓉,身上蓝色吊颈罗裙缠着白披帛,赤裸着藕节一样的双臂,胸前、手腕及腰间皆缀着兽骨及五彩的羽毛。她望着我,脸色不善。
这打扮有些眼熟,好像是南疆人吧……带着这样的疑惑,我又向前走了两步,来到了主座前。主座上此时并无人就坐,有两人并排而立,左边那人头发乌黑鬓角染白,剑眉方脸髭须齐整,身着红色披风棕色甲胄,想来他就是百草谷现任将军罗誉了;他右边俨然是大祭司姜善。
十二先一步上前向罗姜二人行礼。见过礼后,他径直去了姜善的右后方站定。而罗誉收起抱拳回礼的右手,拄回至剑柄上,对乐眺说:“辛苦乐兄将人带到。”
“不敢。”乐眺侧身,为后面的我让开一条通路;我在众人注视下走上前,先将通天之器交还给乐眺,向罗誉抱拳,然后退了一步,抬起右手抚胸,左掌后撤,向着姜善按着最标准的姿势低下头:“见过大祭司。”
我的视线里,姜善将他背到后面的手拿至身前,一秒后他的声音响在了我头顶,平静而淡然:“不必多礼。若论及辈分品阶,应当是本座唤阁下‘前代天梁祭司’。”
又来了……我在心中叹了一声,当即收回手站直了身体,第一时间纠正他:“我不是展榕。”
“闻人百将亲手画的流月城祭司的画像中有你,烈山部生灭厅记载的沈夜派系的天梁祭司是你,你甚至借助神农所建墓葬庇佑,冒名顶替巫山神女,哄骗巫山百姓两百多年……有这么多证据,你还说你不是她?”
我转身,那名不认识的女子蹙着眉头,眼神死死钉在我身上。她保持着视线起身,对罗誉继续自己的发言:“罗将军,这次冠月木示警必定是应在恶贼展榕身上,还请您尽快处置,以免下界再生浩劫!”语毕,她腿部并拢,后撤一步,右手抚在胸前,左手自身前画下圆弧直至平展,上身也顺着她的动作弯曲下来。
因为我有可能是展榕,所以冠月木示警的灾祸就一定会发生在我身上?什么鬼逻辑!我刚要开口反驳,坐在女子下首的陵越却先一步站了起来。他抱拳对女子道:“少司命心系天下百姓,此等高义,陵越自愧弗如。”
他顿了一下,收回手,转折了语气:“然而在下以为,此三点所指者皆为天梁祭司展榕,而非现今被附身的顾姑娘。旬月之前,在下有幸同这位顾姑娘在江都城郊的甘泉村有过一面之缘。彼时顾姑娘行为端正,惩锄妖邪,并舍身救下了欧阳长老。其言其行光明磊落,绝非展榕这等Yin私残暴之徒可比。”
没想到陵越会为我说话,我感激地望向他,他微微点头向我示意。而陵越身后,欧阳少恭也起身,为他说的话做证明:“陵越道长所言句句属实。在下同小鱼相识于虞山翻云寨,承蒙小鱼关照,先为其搭救于山贼手中,后在其协助下寻回玉横碎片,挽救黎民……”
“——可是欧阳长老,”被称作“少司命”的南疆女子一扭头打断了欧阳少恭的话,“若如你所说,有善行便可视作无辜,那姑冼先生自邪剑乱世起到今日,这两百余年兢兢业业行善积德,她是不是可以被称作圣人?这样的圣人更不可能是冠月木所指的灾祸了,对不对?”
“这……少司命之言不无道理……”欧阳少恭叹道。
姑冼?灾祸?因为身在此处,我脑袋里的弦一直紧绷着,几乎霎时就分析出了她这句话隐藏的意思:现在出现了一股新声音,他们怀疑冠月木所示警的其实是近来牵扯入骆丰和雷严媾和的姑冼。
所以在场的人开这个会就是为了审我,并且争论一下我所代表的“展榕”和姑冼谁才是真正的“灾祸”?不对……我是突然从海上回来的,时间上连一天都没过去,而这次开会的诸修仙门派的重要人物,他们确实是今天才在星罗城仓促开会,可没有大灾大难的情形下,他们要在百忙之中抽时间聚在一起,最少也得筹备个三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