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刘婶家的公鸡叫过三次,葛清华从床上爬了起来。
他隔着窗户,瞅了瞅外头的天色,拿了毛巾往脖子上一挂,取了牙刷,拎着水桶往外走。
村里拢共两口井,一东一西,他家就在村东头的井边上,走几步就到了。一脚踏上井沿,左手拿着吊桶绳,右手将吊桶口对着井口,接着一丢,让桶底朝着上面。
听到水声后,他两手并用,抖了抖绳索,再掂掂重量,感觉差不多之后,双手交替着拉绳子,等拉到了井口边上,再用手把吊桶提出来,将水倒进自家的桶里。
葛清华拿起牙刷,上头的刷毛已经被压得向两边散开,他在心里算了算上一支用了多久,默不作声挤了点两面针,在水桶里随便涮了涮,往嘴里一塞,坐在围墙上,盯着池塘里不时泛起的波纹。
这口井靠着村里人承包的池塘,四周用砖砌了一圈矮小的围墙,围墙一角留了个口子,通着水渠。水渠不远处就是他家的地,面积不大,种了些红薯、韭菜、白菜什么的。
他每天也仅有刷牙这几分钟能望着平静的池塘,发发呆,放空自己,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用管。蒙蒙的天色里,他能在早上的丝丝凉意里将自己从里到外收拾干净。
倒了点水冲干净牙刷,又用手掬了一捧水漱口,他从脖子上拿下坑坑洼洼的毛巾,在桶里甩了几下,随意地擦了擦脸,抹干净耳根、下巴,再洗过毛巾,搭回自己脖子上。
用剩下的水冲了冲脚丫,感受着冰凉的井水从自己脚指头缝隙中流过,他颇为自在地紧了紧脚趾,又垂下吊桶,打了桶水,一手提了回去。
他个子不算高,一米七二,脸颊略微下凹,将两边的颧骨现了出来。跟同龄人比,他还是显得很瘦小,好在干了那么些年活,身体看上去还算结实,不至于瘦到骨头都看得见。
这条路他来来回回走了不知道多少趟,一开始是跟着一个蹒跚的背影,自己抱着一个脑袋大的小桶,到后来背影越来越小,桶越来越大。
推开院门,再略略掩上,以防家里的鸡跑出去。他顺手从门侧郁郁葱葱一片里扯了两棵蒜,进门放下水桶,接着到旁边的柴房,抓了一把树叶进了厨房。
早些年还要上山砍柴,灶下烧的都是柴火,现在村里统一订了蜂窝煤,时间是剩下了,支出却也增加了。
他先端下灶上的蒸锅,用火钳将烧尽的蜂窝煤从灶里取出来放到墙边,再从旁边的塑料桶里夹了两块炭丢进去,接着洒了把树叶,用火柴点了蜡烛从下面的通风口点燃树叶。
等炭烧热了,他夹了两块蜂窝煤进去,拿水壶到水桶里接了壶水,放到了灶上,然后就端着蒸锅走出去。
看了看天色,时间差不多了,葛清华抓了瓢从锅里舀了糠出来,倒在盆里,然后将锅放回厨房,将水桶里的水倒进水缸后,拎着水桶去了井边。
来回三趟,灌满了水缸,饶是他体力不错,也难得坐下歇会。水壶的水早就开了,他把水倒进热水瓶里,多出来的水又倒进脸盆,混了冷水。
伸手探了探水温,他端着脸盆往另一间房走去,里头住着他的爷爷葛毅。房间不大,一张老旧的木床,两把椅子,一个掉了漆的衣柜,就是全部。
这会正是醒来的时候,葛清华放下水盆,扶起爷爷,让他能靠着床头。
等他刷好牙,葛清华从椅背上取了毛巾,润shi过后,细致地揩去他眼角的分泌物,替他擦干净脸颊。随后洗了下毛巾,拧干后掀开爷爷的背心,擦了擦胸前、背后。
爷爷冲着门外指了指,开口说道:“清华,把竹篾拿来。”
葛清华点点头,拧干毛巾,摊在椅背上,替他掖了掖被子,端起脸盆走出去。
葛毅瘫了这么些年,甘不甘心他都认了,早年还会耍耍脾气发发威风,后面看葛nainai一个人忙进忙出,葛清华一个小不点又懂事,他年轻时那股子劲又冒出来了。
至少两只手还能用。
闲着也是闲着,那会葛nainai还在,劈了两棵竹子带回家,做了竹篾扔给他,他就在床上一点一点编成竹筐、竹篮、簸箕之类的,再让葛nainai拿去集市上卖,多少能换点钱。
村里人也会拿些菜来跟他换,一来二去的,他倒也上了心,也不单单做竹筐了,多出来的竹枝能编扫把,偶尔也用葛nainai带回来的棕榈叶。
葛清华熬好红薯粥给爷爷端过去,又灌了一整瓶热水放在床边,又把温了两个红薯的蒸锅放到一边,确保他一伸手就能拿到后,又抱了一堆竹篾放在床上。
“你去报到,我有事喊人。”爷爷端起粥,沿着碗边喝了一口,说道。
葛清华点点头,从衣柜上扯了两块旧床单撕成的布,给他垫在下面,又提了尿桶,放到床的另一边,这才回了自己房间。
今天报到,明天上课。
村东临着村口,从村口到县中45分钟路程,走快些能再节省个七八分钟。葛清华借着街边的店铺里挂的时钟,默默修正自己的计算。
录取通知书上写着9点报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