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宁修缓缓转过身,他面色温和,甚至带着一丝轻松的笑意,仿佛自言自语一般:“等的太久了,”他看向暴怒的江离舟,笑意中带着些许不明显的狂乱,“本来就是天道不公, 这样的世道颠覆了才好,就会有更多的人获得幸福……”
“够了,”江离舟语气沉重地打断他,“凭什么,师兄,你凭什么评判天道,你又凭什么去决断别人的生死,我知道你痛不欲生,我知道你有天大的委屈,可是那些死在你手底下的无辜百姓呢?他们就该死吗?普通人一生不过几十年光Yin,对于他们来说,心愿不过就是儿孙满堂,吃饱穿暖而已,你哪来的权力去评判别人的生死!”
张宁修的态度极其平静,就像是在看着被捏住咽喉的小动物,温和地笑道:“我也许是没有权力评判别人,但是我有这个能力,足够了。”
江离舟快步上前,抓着他的手臂反手一拧,狠狠地把他按在门边,悠悠冒着火光的尚听梗在他的脖颈处。江离舟偏脸微微错开能扇脸的狂风,咬牙切齿地开口:“我不知道你到底搞了什么乱七八糟的邪术,马上收手,还来得及,师兄!”
张宁修瞟了一眼外厉内荏的尚听火光,轻声说:“来不及了——可是,离舟,你对我下不了手吧。”
江离舟的手在微微地颤抖,无声地僵持了一会儿,他才用力地放开了钳制,往后退了两步,深深地吐了一口气,说:“这是最后一次,师兄。你选择让自己万劫不复,我们就再也走不到一条路上了。”
江离舟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说完这句话,然后向他微微弯腰拱手行礼,像是在做沉痛的道别:“从此以后,张宁修与神霄派再无瓜葛,若再相遇,死生听命。”
其他人也低头行礼,也是与不问世事的少年时光做了最后的道别。
曾经一起后山喂鹤,堂前舞剑。每逢佳节时,一贯守规守矩的大师兄也会默许他们溜下山去玩,甚至还会带头坏规矩,就为了满足他们贪嘴的小愿望。
那是一个很温柔内敛的人。他们低头行礼的时候大概在想,以后还是会这样描述我的大师兄,因为他是一个很好的人。
到底是谁做错了?丹青没错,张宁修也没错,天道降噩,又哪是他们能抗衡的。那场变故,不过是毁掉了两个无关痛痒的人而已,上天又怎么会在意。
江离舟并非不能理解张宁修的所作所为,只是他无法接受选择与天下苍生为敌,背离人道的大师兄。死者无辜,生者也未必有罪。既然说不清对错,就坚守各自的道吧。
张宁修突然放声大笑,像一个失了心智的疯子,他轻轻地拍了拍江离舟的肩膀,嘱托般地说道:“离舟,希望你以后不要走我的老路。”
江离舟一时之间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就在他愣神的这一小会儿,一道白色身影悠然而至,轻佻的声音比人先落地:“贵派今日甚是热闹。”
江离舟看见来人,觉得似乎哪里有些不对劲,皱了皱眉:“你怎么在这里?”
林清和微微拱手,笑道:“魔气已经一路怼到我临云山了,我再不来看看,怕是要把我的山头也削平了——小道长,重新认识一下,鄙人现居临云山,寸灰楼虽然听着像副业,但我更喜欢那里,不算谎报家门吧。”
后面半句说的越发没有底气,也不等江离舟做出反应,林某人就开始妄图转移注意力,拿张宁修下刀了。
就见林某人转向张宁修,还是一贯漫不经心的语气:“不知道阁下大刀阔斧的,是想干什么,我这人不爱多管闲事,但是犯到我头上了,就不得不过问了。”
姓林的这话说的既轻佻又自负,眼神却时不时地往江离舟身上飘,似乎是想看看那位很凶的道长生气了没有,结果发现人家根本无动于衷,一点儿也不在乎他到底是个什么人。
林清和很乐观地想:“起码没生气,还行。”
江离舟眉头皱得更紧了,沉声道:“临云山?所以……”他话没说完,就自顾自地纵身跃上了屋檐,竹棍向前一挥,灼灼火光在金色的浓雾里劈开了一条通道。
江离舟这才发现,日月亭头顶的银线不仅向南延至明烛山,还有一条,向西而去,直指临云。
三条银线起初被浓雾遮挡,看得不甚清晰,此时雾气被尚听的火光化去一些,这线就显现了出来。这几道银线俨然是将日月亭,明烛山和临云山连接成一个不甚圆满的三角状。
在这三角之内,囊括的村落不多,日月亭周围七户,明烛山附近除掉居所不定的几户猎户,人口最密集的不过一个琉璃镇,如果是真想搞得肝髓流野,何苦搞这么大阵仗,却只笼罩了这等人烟稀少之地,繁华的长安城,富庶的江南鱼米之乡不是更好的选择?
江离舟唯一能想到的,生灵涂炭,改天换地的方法,不过就是临云山后的默泉,那底下镇压的东西哪怕只是咳嗽一声,都能让各大门派草木皆兵。
所以琉璃镇的生魂祭就是为了破开明烛山的禁制,好方便他们布邪阵。
但是日月亭呢?为什么三角的其中一个是那里,因为离临云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