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绵绵行来,又匆匆行过,南韩秋日的猝不及防要归于清晨出门多添的一件薄衣,天凉风起于人固然是种惊喜,可在秋日,无论如何也都是落寞。
“喂?”
“孟晚,猜我在哪里找到了你的围巾。”田柾国说这话时带些釜山腔调,合着游刃有余的悠然。
“那不是很早就——哪里?”
“练习室,我可是一眼就瞥到了!”他自顾自把围巾挂在自己脖子上,忽而心情极好,“刚起吗?”
“嗯,你起这么早真是难得。”
他听见电话那头宛似拉开窗帘的声音,又静寂了许久,久到田柾国误以为对面已经挂断了时,孟晚忽然开口说:“喂,田柾国,等放假的时候我们回釜山看枫叶吧。”
“回釜山吗?”田柾国发出一声轻微又延续的鼻音,“好......”
——“你,你好?”
一声试探的询问截断了接下去的音节,田柾国转身看向门口,一双塑料制的黑框眼镜首先映入眼帘,眼镜下是一双因惊愕而骤然放大的眼睛,女孩儿有一头干净利落的齐肩短发,穿着简单的白T与牛仔裤,浑身上下散发着刚出学堂的稚气,她的脖子上挂着一张蓝色的员工证,员工证上赫然写着——
“化妆师,朴恩星”。
于朴恩星而言,她万万不曾想到自己搭话的人是只从屏幕才能窥得一二的明星,登时慌不择路起来,等田柾国眼底的不解愈发浓烈,她就索性闭紧了眼,把僵直的身体呈直角折了下去。
“您,您好,我是新来的化妆师朴恩星,请问您知道化妆间怎么走吗!柾国,不对......柾国先生!”
因为太过用力,她的兜帽直接盖住了头顶的发旋,田柾国忍俊不禁,低下头轻笑起来。
“柾国先生?”
“叫我柾国就好。”
不加粉饰的冒失,是田柾国对朴恩星的第一印象。
不符年纪的温柔,却是朴恩星对田柾国拥有的实感。
多事之秋,追根溯源,往往是一个微乎其微的细节。
就像突如其来的热烧追究到底不过是因天起凉风时未添置的一件长衫;就像田柾国和朴恩星初见,也全然不知“病菌”从那一刻开始便无知无觉地漫开了。
防弹少年团的行程一直忙到11月,釜山还在那里,枫叶却落尽了。
孟晚有时会透过待机室的窗户往外看首尔光秃秃的树,田柾国从背后吓她,孟晚就追着田柾国满屋子跑,逗笑了一房间的人。
“你俩别闹了,孟晚,快给忙内化妆。”
挨训的两个人停下脚步,彼此冲对方做了个鬼脸,又不约而同笑起来。
“前辈.......喝水吗?”
朴恩星小心翼翼地凑上前来,像下定决心登上讲台却不懂说话的学生。
“我就不用了,谢谢。”
失落的表情在脸上掠过,田柾国从镜子里瞥见女孩低垂的眉眼,便转头对她轻声说:“帮我倒一杯吧,有点口渴。”
“啊好!”
孟晚深深望了一眼朴恩星兴高采烈的背影,也许是受深秋的影响,她也不知怎的,心里泛起一阵酸涩。
她似乎随着一声“前辈”就变老了,明明只有22岁,却活得那样窝囊,孟晚也不知道自己怎样活的。
焰火一样短暂却炙热的爱情愿望陨落在她的十六岁,到最后她连表达爱的能力都在离开釜山的第六年失去了,除了这六年的田柾国,她一无所获。
原来这就是她的命中注定。
朴恩星将水递到田柾国手里便走了,孟晚执起刷子,蘸着颜色在田柾国眼周细细绘着,他的呼吸扑在她的下颌,若有若无。
“朴恩星......你喜欢?”
攥住刷子的手心随着话音落下反复出汗,怎么也不干,她做了符合自己年纪的莽撞事,却因此而惊惶不安。
可也许呢。
也许田柾国会反驳她呢,说她胡思乱想,骂她疯子。
也许她的青春还没有走。
也许她还能活得不那么窝囊,像朴恩星那样做不需要掩饰的孩子......
也许......
“很值得喜欢不是吗?”
田柾国说。
刷子轻轻颤了一下,留下一条多余又难看的痕迹,孟晚无所适从地站在那里,觉得自己像个没有化装的小丑,不得下台,难过如chao水一样涌上来。
是她误会了,原来连田柾国,她也不曾拥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