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人不知,端小王爷最是规矩有礼。可如今竟是被气得连礼都没行一个,直接走了人,可见叶小侯爷行事有多荒唐。
——为什么殿上伺候的人不多,却还是传遍了整座宫城呢?
原因无他,叶小侯爷实在是太能嚎了。
太后又不能真的让人把他的嘴巴给堵了,只被叶小侯爷气了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离了太后那里,赵靖安却并没有直接回端王府,而是带了赵歆宁和封心去给太皇太后请安。
“阿宁,你……”贵人们在前面走着,随侍的宫女太监们十分知趣地落下了一段路,赵靖安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压低声音问了出来,“你今日,怎么想?”
赵歆宁有些讶然地看着赵靖安,半晌,才轻轻笑了笑:“哥哥想要问什么?”
“叶小侯爷喜欢你呗。”封心却是看不下去这姐妹二人在这里打哑谜,分明能够直说的事情,非得小心翼翼的试探。这都什么时候了,有什么话不能直说?
赵歆宁登时脸颊飞红,有些凶巴巴地瞪了封心一眼。
封心一脸无辜。
“别胡说,”赵歆宁慢慢地出声,脸颊红云未消,她只是低垂着眼睫,让人看不出她眸中到底有何情绪,“霁林哥哥明白哥哥的心思,只是不忍我远嫁吃苦而已。”
“啧。”封心想想殿上叶霁林那豁出去的样儿,不由得有些同情这个少年——都做到这份儿上了,心上人居然还没看出来,也是真的忒惨了点儿。
“他是真喜欢你。”封心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
赵歆宁没有出声,倒是赵靖安有些茫然地看了封心一眼。
封心:“……”
行吧,你们不愧是成了一家人的姐妹俩,对于感情迟钝得都如出一辙。
“阿宁,”想想自己的追妻路,封心就油然对叶霁林生出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难兄难弟情,“叶霁林你们俩青梅竹马,知根知底,其实,你也考虑一下他嘛。”
赵歆宁没有抬头,只是一味地低垂着眼睫,半晌,才幽幽地轻叹了一声:“那又能,怎么样呢?”
这一声轻叹到底是太过微弱,才一出口,便被风吹散。
太皇太后的寝殿已近在眼前。
太皇太后贴身的女官出来相迎,笑着道:“主子才还在念叨着王爷呢,王爷就来了。”
赵靖安心中一软。
自母亲父亲相继过世后,这世间真正关心她的亲人,除了阿宁,也只有皇祖母了。
年幼不懂事的时候,她尚对皇祖母有两分怨怼;可她渐渐长大,失去的越来越多,只想抓住身边最后的温情了。
进了内殿,太皇太后正坐在那里剪梅花枝。
春日渐暖,万物复苏,唯有梅花到了快要凋零的时候。
“安儿,心儿,阿宁。”太皇太后一边看着自己眼前的花瓶,一边招呼了三人坐下,间或有余光瞟落在三人身上,愈发觉得自己这一双孙儿垂头丧气,唯有那孙媳妇儿,全部的注意力只在自己那孙儿的身上。
“皇祖母。”赵靖安带着两人恭谨地行了一礼,这才坐下。
太皇太后摆弄她的花,赵靖安也就不说话。
倒是封心终于舍得转了目光,饶有趣味地看了那花一会儿,笑眯眯道:“这花开得真好,是我见过的梅花当中,开得最好的了。”
太皇太后闻言轻轻挑眉:“哦?”
大约是因为赵靖安的缘故,封心在太皇太后面前很是有些轻松自在,她并不畏惧,反而笑得很是自在从容:“再好的花,也只有长在合适的地方,才能长成最美的样子。这花长在皇祖母这里,是它的造化。”
太皇太后在宫中活了几十年,见过太多的勾心斗角,听过太多的言不由衷,封心这点儿暗含隐喻的话在她面前,简直直白得如同摊开的书一般。
但这点儿小心思,太皇太后并不讨厌。
相反,正是因为太皇太后听得出来封心这是在向着她的孙女,她反而对封心又多了几分喜欢:“哦?没想到心儿对养花还有心得。”
要养花心得做什么?
送花心得才更有用好嘛?
当然,这话封心只敢在心中吐槽一下,表面上却仍是弯着一双美丽的桃花眼,那笑盈盈的眸中似是落入了零碎的星子,格外惹人喜爱:“谢皇祖母夸赞,封心愚钝,只是知道,这花最适合生长的地方,就是它最初生根的地方。挪来挪去,只会伤了元气,事与愿违。”
事与愿违。
这话却是说得有些毫不客气。
赵靖安登时变了脸色,刚想要开口,太皇太后却抬了抬手阻止了她,饶有兴味地看着封心:“心儿可知,若是这花本来生在了贫瘠之地,将它移到肥沃之地,给它养料和照顾,它会生得更好?”
大家都知道,封心那一番“养花论”到底是在说什么。
听着太皇太后如此说,赵靖安心中“咯噔”一下,忍不住地开口唤道:“皇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