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
突然传来掠空的风声!
清风明月,黑色的天幕下掠过黑色的人影。
他本不该称做人影。因为他早已不是人!——只是个濒死的、狼狈的在逃者。
也许有人会说,逃亡的,同样也是人。怎么就不能称做是人呢?
——因为他早已不把自己当人。
对于他来说,最耻辱的事情就是被人所逼、不得不逃!可这次,他只有逃,只剩下逃。
他瞧不起自己。
但是被这个人追着,他又心服口服!
山岗默立,松柏YinYin。…连风,也是无声的,吹***头上的热汗——然而冷汗又立刻冒了出来!
他皱眉,他依旧逃着,可是他也在思忖。这么久了,都没有一丝声响,难道那个人已放弃了吗?!
不可能!他立刻否决了自己。
随即又苦笑着想,那个人是谁?
徐秋水!
徐秋水是谁?以一套“水天一色”剑法而盛名的、朝廷最刚正的监临刀笔徐秋水!被徐秋水盯上,算是倒了大楣了!若不是他提早动身一步,怎么可能到现在还未被抓住?!
他终究还是停下了脚步。
……毕竟,他似乎没有追来,自己疯了一样在这里跑,岂不是太傻了?!更说不定他是不是在前方等着自己呢!还是先停下来,伺机而动吧!
步随心止。他的步伐立刻缓慢起来。今夜月色如此皎洁,想必是他看得心动了吧!——他悄无声息的飞身而上。
年纪大了!他感叹一声。望向头顶清冷的月。
想想徐秋水和他那剡山之上、铁崖派的四位师兄,无一不是少年英雄,徐秋水今年才十九岁,是四人中最小的,却尚且逼得自己落荒而逃!其上的李成蹊、林台行、赵伶、还有少年将军陆陲,又怎么说呢!……从前自己同他们一样,都是仗义执言之人,想不到如今……
唉!他又长叹了一口气。拿出酒囊来,盯着那轮皎洁的明月,就大口喝起来。
“祁连前辈。”………
这个声音清冷、无情。
他一惊。果然还是追上了吗?!
算了!一直逃!真她娘的没意思!打一架好了!若是败了………此人的剑法早想领教!败了也无悔!
想到这里,他不急反笑,当年纵横的气度顿时又回来了。从容的扬一扬手里的酒囊,“徐大人,陪我喝一场可好?”
——喝完了我们再来大战!听闻徐秋水人虽酸腐,但也喜饮酒,若非如今处境,说不定大家还可以交个朋友!
……
却怎么听不见回应?徐秋水怎么不说话?!
难道是不屑于和我喝酒么?!他眼神一暗,嘴边多了一丝苦笑。
良久,暗夜中终于传来一道声音——
“祁连前辈,我不是秋水。…”
这一句说的多了些,教他听得更为清楚了,确不是徐秋水的声音!而是一个女子!
他一惊之下,迅速冷静下来——不愧是纵横江湖十几年的老前辈。
“…那敢问姑娘…”话未说完,他心里已有了计较,明镜一般地雪亮。…苦笑更深。难不成是………?
“——陈桐商。”
果然!…他终于仰天苦笑出了声!能代徐秋水出手、即使在山间,追踪之术仍如此高明的女子,还能有谁?!不过只有一个“山鬼”了!
……
说起来,铁崖派掌门铁辛游历江湖十数载,拢共才只收了六个入室弟子,却个个大名鼎鼎。
排首的,便是如今南国的戍边将军,陆陲;
老二赵伶,最仙风道骨,像他隐居不出的师父;
老三却极其浪荡,常游于秦楼楚馆,有一掷千金之豪,叫做林台行;
老四李成蹊为人忠厚;
而排在他后面的,却不是徐秋水——他是最小的六弟——而是眼前这个,铁崖派唯一的女弟子,“山鬼”陈桐商。
——也是,神捕游其雨的心爱之人。
想到这,他恨的咬牙切齿!
“祁连前辈。”
那女子说话又缓又冰,就如天上的明月一样清冷。她的眉宇间少有一丝多余的神色。
但是此刻,她两道淡若烟笼的秀眉不易察觉的皱了皱。
这是徐秋水托付给她的、最不愿意做的案子。
可是徐秋水也是无可奈何。他此时为人监/禁,正在京都开阳的家宅中枯坐,心中无限焦急。
——不过比起陈桐商的处境,他还是松了口气。
陈桐商也只有叹了口气。六弟真是交了个好案子给她,绝对没有生命危险。
但是,绝对也心不甘情不愿。
因为她不得不逼问一个她不愿意、秋水也不愿意的人,有可能还不得不动手。
而这个人就在眼前。
“祁连前辈。”她又叫了一声。我是代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