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前台有几个分支,其中常北望管的接待处,查一良的客房和宴会厅预订部,以及老陈掌管的礼宾部是三足鼎立的三大分支。预订部不只是接电话,还要向旅行社卖房,推销客房和宴会厅等等,说白了就是跑业务的。谁赚钱谁是大爷,因此预订部比其他部门有更大的话语权,查一良就觉得自己比常北望要高一头。
但他来酒店之后光顾着树立权威了,等他意识到文世乾亏空受贿时,酒店里气氛已经很不对劲,散漫的散漫,要钱的要钱。长期合作的几家旅行社跟文世乾有猫腻,预订部用低价批发客房,旅行社再通过直销渠道正常市价卖出,中间差价对分。
查一良上任之后,一看报价,这你妈卖白菜呢,酒店房好卖是好卖,但卖得越多酒店越亏损。他立即正本清源,跟旅行社要求涨价。没多久,文世乾就找他喝下午茶了,这席间没多余废话,直接在餐巾里卷了一张菲律宾的银行卡,是用一个陌生人的名字开的。
查一良心惊胆战地把银行卡放回文世乾的咖啡碟子上,说自己最怕热,从不去东南亚,这张卡怕是用不上了。
俞家宝听得津津有味:“这哥们儿还挺洁身自好。你猜卡里有多少钱?”
“既然不打算要,多少钱都无所谓了。查一良干了很多年酒店,好不容易积了资历,不想坏了名声。做酒店也好,做餐饮也好,诚信最重要,查一良虽然混蛋,在这节骨眼上拎得清。”
“那他想让你干什么?”
“他是一怂人,拒了文世乾之后,怕得厉害,他在酒店什么根基都没有,就来找我,试探我是不是文世乾那边的,要不是的话,就说服我跟他联手扛住文世乾。”
“那让他加入我们义勇军啊,爷罩住他!”
“你们玩得太大,他暂时不敢真正得罪文世乾,肯定不愿跟你们混一块。我给他出了主意,让他赶紧找证据自保,万一文世龄问责,他手里也有东西证明自己的清白。所以呢,我等于给你在敌方埋了个地雷,算是报答你随便让我日了。小爷你满意吗?”
俞家宝想了想:“现在后厨是我们的,前台四舍五入也是我们的,客房那边副总监也是我们的人,胜算大大的啊。”他顿时Jing神大振,觉得文世乾也没那么强大嘛。
常北望摇头,冷笑道:“你别那么天真,要告文世乾违法,举证的责任在你;你要多硬的证据才能告倒他?他又不傻,关键的钱财收入肯定藏得特别隐蔽,就算你证明酒店员工买假货、吃回扣,到时他推得一干二净,说自己完全不知情,你一点辙没有。要是不能一次过钉死他,他肯定回来弄死你。”
俞家宝又泄气了:“那还是死路一条。”
常北望的眉头微皱,沉yin道:“你的阿佑小朋友就只有这么点招儿吗?那这戏也太没劲了。”
这戏何止没劲,演着演着连主角也丢了。阿佑似乎忘了酒店的事,两人凑一块儿天天嘻嘻哈哈玩闹,不知不觉春节过去了,酒店的形势一点变化没有。
在情人节和元宵节的高峰期之前,厨房终于闲下来,大家都歇了口气。俞家宝一有空,就扎在阿佑家里。
阿佑上的是私立学校,平时三点左右就放学,而且几乎没有作业。以前不上学的时候,阿佑能摸鱼就摸鱼,一正常上学了,他却离奇地勤奋起来,每天都认真地温习功课,啃书写论文,跟国外教师远程对话。俞家宝这冒牌家教基本无事可干,阿佑学习的内容和语言能力,早就远远超过他理解的边界,打开阿佑的课本,别说有什么不懂的,他连自己要懂什么都搞不明白。
他问阿佑:“你那么使劲啃书为毛啊?”
阿佑头也不抬:“我要早点出去。等过了Daf和入学考试,我就去慕尼黑。”
“嗯。”这个他很能理解,阿佑当然想早点飞离母亲的五指山,奔往自由国度。而且酒店的局势不明朗,说是要干倒文世乾,却也没什么胜卷在握的办法,阿佑想必有一种坐困牢笼的憋闷。
“俞家宝,”阿佑突然抬眼看着他,“你跟我一起去吧。”
“去德国?我连德国怎么拼都忘了。”
“Deutsd,学学就会了,你不会我教你。”
俞家宝自卑感油然升起,他跟阿佑差了十万八千里,别说进德国的好大学,只怕去餐馆洗碗都没人要。他沉声道:“我跟去做你的书童吗。你念你的书,我……我一有假期就去看你。”
阿佑不说话了。沉默之中,仿佛明天就要分开似的,离别的愁绪弥漫在两人之间。俞家宝郁闷地想,阿佑早晚要出去,两人分开不过是这一两年的事。
既然无法改变,烦恼也没用,于是他挤出个笑容道:“我也想出国,但欧洲太远了,我想去日本。”
“日本?”
“呃,你记得他吗?”
俞家宝掏出手机,给他看一个视频。视频晃得厉害,拍的一场篮球赛,一个大个子在扣篮。
阿佑喊道:“阿七哥哥!”
俞家宝和两米的大高个阿七一直有联系,两人连英语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