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家宝靠在墙上,怒气平息了。孤独趁着空虚爬了上来。这是俞家宝最害怕的,这些日子他最不能忍受的不是疲累的工作和疼痛的回忆,而是没有尽头的孤独。
手脚发冷,身体像浮在半空那样,不上不下,没有依傍。
他拿起字典,就如拿起护身符般,摊开在膝盖上。
字典翻到了“H”字头,空隙处有一行小字:我和俞家宝去看电影了。他的身上真热,我差点睡着。
俞家宝清楚记得那一天的事。那离阿佑送他回形针没多久——他想起来了,正是在收到回形针的几天后,他发现了这部字典的秘密,看到阿佑写下的充满恨意的咒骂。当时他大吃一惊,问阿佑到底谁欺负他了?阿佑却说什么也不开口。
俞家宝无奈,他不能逼迫阿佑,更不能窥看阿佑不愿宣之于口的事。而且阿佑看上去并不像受到什么折磨。正好相反,他的脸色清润,眼睛越发的明亮有神,蹦跶一天也没有疲态,看来已经完全从疾病的死循环里恢复过来。
就在那一日下午,文世龄说要供养他上大学之后,他和阿佑两人在阳台消磨时间。阿佑把身体紧紧贴在阳台墙壁上,让俞家宝给他量身高。俞家宝在他头上粗粗地划了一条黑线。
阿佑比较了两个月前画的黑线,失望道,“为什么一点都没长高?!”
“也不是没有长啦,两个月一厘米很不错了。”
阿佑大为失落,他蹲了下来,打了个哈欠说:“俞家宝,我要谈恋爱了。”
俞家宝手里的笔拿不稳,啪嗒掉地上。
阿佑懒懒道:“我约了100元出来玩。”
俞家宝蹲了下来,惊笑:“可以啊,这就搞上手了。”100元是他们给告白女孩的绰号,俞家宝还以为阿佑没有恋爱的那根筋,没想到转眼就开窍了。
阿佑小声说:“我们平时出不去,想在上课时偷偷跑出来,你来接应我们。”
“卧槽,为了泡妞都敢逃学了。”
“别废话,你帮不帮?”
“帮你是可以。喂,你知道谈恋爱是怎么回事吗?”
阿佑觉得俞家宝问了个愚蠢的问题:“不就是拉拉手,看看电影吗?我选好电影院了,你帮我买票去。”
俞家宝对阿佑的雷厉风行大为敬佩,又觉得他单纯得可爱,笑道:“行。”
到了翘课的那一天,俞家宝特地请了假,在围栏前等待阿佑。这所学校是美式教学的私校,不但学生少,孩子家境优裕,而且家长都认为环境越贴近国外越好,什么集会、列队、做Cao这些都不能有,平时纪律也不严,学生可以自由地去图书馆看书、打篮球、乐队排练。
这一天正逢田径比赛,全体学生几乎都在户外,更是混乱一片。俞家宝通过栅栏看里面热火朝天的竞赛,跑道上飞奔的人,天上划过的铅球、球鞋下的沙子、一阵阵的欢呼,不禁回想起自己的学生生涯。他运动能力普通,也没什么胜负心,从不觉得运动会有什么意思,但现在看回来,还是这种赢是赢,输是输的游戏让人舒心。成人的世界真他妈又乱又不干脆啊……
他在万花筒般的人堆里,终于看到了阿佑。果然如他所料,阿佑静静地坐在草地边,像一只睥睨人类的小虎猫。
俞家宝吹了声口哨。阿佑立即转过头来,欣喜地跟俞家宝打了招呼。他一边向俞家宝跑过去,一边抬手招呼一个女孩。
俞家宝见阿佑和100元大摇大摆地飞奔而来,忍不住乐了。100元比阿佑高大半个头,平胸长脖子,皮肤黝黑;阿佑瘦小俊秀,干净白皙,两人站一起挺互补的。
阿佑吩咐道:“叫大哥。”
100元声音洪亮:“大哥!”
俞家宝笑道:“乖。你们俩咋出来,阿佑你爬得上来吗?”
100元立即道:“大哥,甭担心,阿佑你踩我肩膀上去吧。”说着微微蹲下,让阿佑爬上她后背,然后使劲“嘿”了一声,把阿佑送上栅栏顶上。
俞家宝赞道:“妹子好腰力!”
阿佑迅捷攀了下来,跳到俞家宝身边。这时体育场响起巨大的欢呼声,不知道是谁跑赢了比赛。没有人注意这里的越狱三人组。
俞家宝:“小妹,你怎么出来,我爬上去拉你一把。”
100元气定神闲,“不用。”往后退了五米远,突然助跑,一跃够着了栏杆顶上,利落地爬了上去。她在40公分宽的狭隘栅栏顶上站稳,笑嘻嘻鞠了个躬,然后跃起翻了个180度的跟斗,双腿弯曲,稳稳落地。
俞家宝“噢”了一声,拍手道:“牛逼啊。”他最喜欢有本事的奇人异士,登时对100元好感大增。
阿佑:“100元是我们校体Cao队队长。”
100元比阿佑大一岁,除了没胸,看上去是个亭亭玉立的少女了。俞家宝道:“队长,阿佑,电影还有两小时才开始,咱要去哪儿?”
阿佑兴奋道:“我们去荷花池捉鱼。”
俞家宝心有余悸,赶紧反对道:“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