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进电影院时,正好是上午十一点。俞家宝给他们买了后排沙发座,就打算自己跑前面的位子去。不料100元说:“大哥,我出来的时候在比赛,没戴眼镜,坐这儿看不清,我坐前排去,您坐这儿吧!”
“不是,小妹,你是来拍拖的,看不清电影有什么关系,你能看见阿佑不就行了呗。”
100元奇道:“阿佑有啥好看的,在学校天天见到。回见!”说着欢快地跑前排去了。
俞家宝没法,只好跟阿佑坐沙发上。
他叹道:“哥们儿,我看你这次没戏了,这姑娘比你还没心没肺。”
阿佑笑道:“她出来就是想看电影,平时她爸妈忙着上班,没时间带她出门,到周末她学琴练体Cao,连爸妈脸都见不着。我看她可怜,才答应带她翘课。”
“嗳,还知道可怜人,你比她还惨吧。”俞家宝一边笑,一边有点感动,阿佑对自己喜欢的人还是挺温柔的。
电影开场,电闪雷鸣,怪物出没。大家专心看电影了,漆黑的影院除了咬嚼爆米花的咔哧声,只有故弄玄虚的声效。
没多久,俞家宝感到身体一暖,阿佑靠了过来。俞家宝问道:“怎么了?”
“冷。”
电影院空调开得特猛,俞家宝也觉得凉飕飕的。他自己倒无所谓,但阿佑体质弱,别又着凉了。他是惊弓之鸟,立即把外套脱下来,披阿佑身上。
阿佑抓住衣服两襟,依然靠在俞家宝身上。俞家宝顺势给他整理好外套,确保他身上都盖严紧了。在怀抱里,他明显感觉到阿佑的身体变结实了,肩膀宽了,骨骼越发的硬朗,腰腹不再像煮熟的鸡蛋那样软绵绵,脂肪消了下去,但皮肤还是柔软的,散发出干净清新的气息。
两人在一起大半时间都在拌嘴打闹,这么安安静静地靠在一起,简直绝无仅有。从阿佑的后背传来规律的心跳声,俞家宝不知不觉开始数心跳,数着数着,他就走神了,感觉到自己与阿佑的心跳声一前一后地搏动,像两人在某条幽暗的路上散步,脚步声啪嗒、啪嗒地在空茫中回响,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前面怪兽张牙舞爪,离得特别远。
他第一次感到如此安宁,没有目的地,路上也没什么可追赶,未来空茫,却也没什么不安的……
良久,俞家宝回过神来,看向阿佑。阿佑眼帘低垂,不知道在发呆,还是睡过去了。他轻声在阿佑耳边道:“喂,大怪兽暴走啦。”
阿佑抬起眼。两人四目相投,光在彼此眼里闪烁。过了好一阵,阿佑才笑道:“我差点睡着了。”
“呃。”俞家宝心里有点乱,就觉得这样不太对劲。
阿佑又说:“这片子好无聊,我们出去吧。”
“去哪儿啊,你无聊就睡一觉呗。”
“时间宝贵,别磨蹭了,快走。”
两人走出影厅,离开影院,相偕走到了电梯旁。俞家宝见阿佑走得挺快,绝不是漫无目的乱走,问道:”我们要去哪儿?”
阿佑盯着电梯屏幕的数字:“来都来了,当然是去找我爷爷玩儿。
俞家宝稀里糊涂地跟阿佑上到7层的办公楼大堂,通报了前台,不久后一个穿着合身套裙的女人来接待他们,把两人领到了60层。
办公室的木门推开,可以窥见里面大片落地玻璃,晴朗的蓝色天空里,一架小小的白色飞机在远处慢悠悠地移动。这时,一个黑影站了起来,遮去了大半的蓝天,可怜的飞机也隐没在宽厚的身影里。
两人一只脚刚踏进办公室,阿佑就喊道:“爷爷,我来看您了。”
黑影有了轮廓。阿佑的爷爷是个脸型方正的老人,头发浓密花白,眉毛却是又黑又粗,生龙活虎,这张脸就算老得干枯,只要这双眉毛还在,就有了生命力。他怪道:“阿佑,你妈妈呢?你小子自个儿跑来了?”
“我翘课了,偷偷跑出来看电影。”
杜纪石眉头微皱,话里却没有丝毫责怪的语气,他笑道:“胆子越来越大。过来给爷爷看看,我孙子长高了没?”
阿佑被触动心事,哭丧着脸走过去,“没怎么长。爷爷,杜昀盛跟我这岁数时,也是矮个子吗?”
杜纪石听到“杜昀盛”三字,脸色一僵,悲痛的神色一闪而过。他摸了摸阿佑的头,脸上都是怜爱:“你不像你爸,你爸又黑又瘦,跟在马达加斯加长大似的。”
阿佑乐了,拉着俞家宝道:“我哥们儿,俞家宝。”
杜纪石颇为意外地打量俞家宝。俞家宝:“爷……杜爷爷好!”他在想自己在“爷爷”眼里是个什么形象?还好他从不打耳钉染发什么的,大概不会被看成不良少年吧。
杜纪石亲切地拍了拍俞家宝肩膀,对阿佑笑道:“你也有哥们儿了,你们俩坐下吧。”
在沙发上坐好后,杜纪石的神情严肃起来,“来找我有什么事?”
阿佑嘻嘻一笑:“我半年没见您,想您了。”
“少给我来这一套!嘴里说得好听,半年也没见你给我来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