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是烤面包的日子。师徒两人吃完早饭就开始忙碌起来。偏偏事都赶在一块,桂月桑的狗又被黑熊咬死了,还一死两只。
最近黑熊下山来找吃的事件增多,为免人畜受害,镇民在黑熊惯常出没的竹林供上水果、树叶和竹笋等。虽然熊一般不袭击人,野村还是警醒俞家宝在山林里走动时多加小心。
俞家宝去到桂月桑家,把两具零零碎碎的尸体收拾收拾,就放进麻袋,背回庙里。经过院子和公路,他四处张望,可哪里都没有看见长濑信子的捷豹。
收尸毕竟不是什么愉悦的事,他郁郁地背着麻袋往山上走。走到半道,突然“嘭、嘭”两声巨响,俞家宝身体颤了颤,往声音来源跑去。
那是枪声。俞家宝天天在山里跑动,对山林熟悉无比,很快就找到了出事地点。在一片竹林里,中枪的黑熊倒在地上,流的血染红了杂草。
镇民闻声而至,野村师父也在俞家宝身后赶到,见此情景,皱眉道:“山雄老头子,你哪里来的枪?”
山雄是桂月的丈夫,平时沉默寡言、面无表情,俞家宝还是第一次看他满脸狠戾的模样。山雄吐了口口水:“我跟朋友借的。畜生!不弄死它,以后出来咬人了!”
种麦子的成川大叔道:“山雄没有打猎的牌照啊。”
另一人附和:“就是!今天卖面包,外面来的人很多,可不太妙呢。”
镇民们面面相觑。在这小地方,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的,不管关系好或不好,都有共同体的觉悟。山雄违法用枪,大家先想到的是如何不让外人知道。
做乌冬面的田中和稀泥道:“杀了就杀了。熊rou和熊皮卖了吧,值不少钱呢。”
“田中桑掉钱眼里了吧!这个事最好就是埋土里,让它腐烂掉。诶,家宝背的是什么?”
俞家宝突然被点名,讷讷道:“狗二郎和狗三郎……的尸体。”
“那就对啦,把狗熊一起弄到山上埋了吧。野村坊主,您看可以?”
坊主在民间有很高的地位,大家都以他马首是瞻。野村也没别的办法,只好同意了。七八个男人像分尸现场一样,把狗尸拿出来,再把熊尸放进去。
干完了活,成川和田中等几双眼睛一起望向俞家宝。俞家宝看懂了这些眼神——镇里有许多不为外人所知的事,俞家宝的存在就是其中之一。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外国人,没有居留允许,无依无靠,说不准是哪儿的逃犯,又或许患了什么不得了的疾病呢。由于他是野村的徒弟,又是熊猫般的年轻人,大家才有默契地庇护他。
一个秘密埋藏另一个秘密,不是理所应当的吗?俞家宝二话不说,系好麻袋,自愿抬到更隐蔽的山林里掩埋。
他绷紧腹部,腿脚用力,把熊扛起来时,发现这熊没有预想中重。黑熊一般100公斤以上,但这只他使使劲能抬起来,估计是一头幼熊。俞家宝心情更是低落,看向师父,却见师父只是低头念经,对周围置若罔闻。
回到庙里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买面包的客人零零落落在庙里走动,一穿着西服的中年男人拦住他,打趣说:“俞桑是杀了人吗,这个样子可不行呢,警察一看就拆穿了。”
俞家宝一身的土和血腥味,苦笑道:“中村桑千万别报警,我马上洗澡去。”
“当然不会,俞桑要被逮住了,谁给我做美味的面包?话说回来,这双手能做出这么好的面包,就不应该拿来杀人呀。”
听了这话,俞家宝一天的郁闷突然爆发了,脱口而出:“中村桑喜欢的面包,不是我的作品,是庙里多年的传统。就算不是我,谁在这里也能做出来!”
中村目瞪口呆,无言以对。
俞家宝抿了抿嘴唇:“对不起中村桑,失礼了。”他实在疲累,微微低头,转身离去。
身体浸泡在热水里,俞家宝才感到好受一些。对自己情绪的失控,他非常后悔,在这个分外注重集体感受和礼仪的社会里,真不应该表现出让人不适的想法。
即使这想法已经在心底日益膨胀,庞大得快承受不住。
他在大阪之所以感到打击和落差,多少是因为这些客人的赞赏吹捧,如果一辈子待在庙中,从未遇见清水浦一,他多半会一直沉溺在幻象里吧?
门扉打开,野村走了进来,慢悠悠坐在水池边的凳子上。坊主开口道:“中村桑跟我说,你Jing神不太好,是不是工作太累了?”
“师父,我没事。”
“宝君在这里觉得厌烦了?”
“啊?!”俞家宝挺直身体,违心地否认道:“不是……”
“宝君前阵子失踪了,我知道你去了哪里。”
俞家宝大吃一惊。
野村:“老和尚说谎了,我从名古屋回来之前,就知道你跟长濑信子去了大阪。去山林里找你,怕你自杀的话,都是骗人的。”
“诶?”
“只有一句是真的,我是真怕宝君不再回来呢。老和尚本性自私,想把宝君拴在身边,请宝君原谅。”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