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渊子的故友姓黎,是芪川有名的富户人家,家住城东的铜雀街。顾道到门房处递了名帖,主人黎去微很快便迎了出来。这是个看起来三十来岁的汉子,面上却是八分憔悴,另两分却是在小辈面前强打的Jing神。几人将马匹交给小厮,李岑、王六与楚阑夕被黎府上的管事领去安置行李。
黎府不愧是芪川有名的大户,府园内楼台水榭,可谓是一步一景。较远的假山石后胆大些的丫鬟正往这边指指点点窃窃私语。楚阑夕察觉了也全当没听到,全然一副超脱物外的模样。
李岑糊了楚阑夕肩膀一巴掌,疼得楚阑夕眉心抽搐了一下。这半边肩膀可真是多灾多难,昨天刚叫自家男主捏得青紫,今天又挨了这么一下,真是……
楚阑夕莫名其妙地看着李岑对着自己挤眉弄眼,想到身边这位见了顾道都要手脚发僵,决定还是不要告诉他他刚刚拍了他祖祖祖师叔辈分的人的肩膀了——他怕李岑一激动自挂东南枝。
“……”
前面直引路的管事忽出言道:“这位兄弟如何称呼?”
“黎管事客气,姓楚名字,楚字楚阑夕。”
“子夜阑夕,阑夕,夜将尽,好名字啊。”那管事赞道,又似不经意道,“观楚兄言谈举止似是不俗,怎竟会沦落至为人奴婢的境地?”
……这话着实有些冒犯了,楚阑夕只得淡淡地笑了下,并未作答。
——这位黎大总管,真是,很会聊天呢。
………………
“这世间竟有如此下作卑劣之徒?”弟子中有人猛地站了起来,带得椅子“吱剌”一声,“简直猪狗不如!”
“谁说不是呢。”黎去微坐在主位上长吁短叹愁眉不展,“可怜我女儿眼见便到了议亲的年纪,出了这一事不说议亲我这做父亲的只求女儿能保全性命。”中年人的眼圈微微发红,“早知她命里有这一劫,我宁愿我儿做个无才无貌的草包平顺一生,也好过……过……”
“官府也管不得?”顾道问道。
“早先那畜生在别地作案时临城官府也派过人,结果最后还不是叫那毛贼耍得团团转。这些官差哪里能管得住呢?”
“妾身听说来了能救我女儿的高人,可属实?”一个女声突然炸响,一阵混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听着却是有五六人正小跑而来。没片刻便有妇人迈进门来,端得是雍容华贵风韵犹存,眉宇间满刻愁色。却见她进门先“哐铛”一声把什么扔在了地上,众人定睛一看,竟是一柄成人手臂长的Jing钢大刀,此刻兀自在地上颤巍巍晃动,直晃得寒光浮掠满室。
“夫人您慢些……”
“夫人您冷静啊!”
“……”
“夫人,你怎么来了?”黎去微忙站起身,三两步下来扶住妇人,“你身子弱,让你在后宅安抚荟荌,你怎不听?”追在黎夫人身后跑得气喘吁吁的几个丫鬟仆妇见状很有眼色地站到墙边侍立了。
“荌儿遭了这样的事,你叫我如何坐得住?”妇人急切的眼神在屋中扫视了一圈,却见全是十几岁的孩子,最大的怕也不过二十几岁,眼里刚亮起的光又黯淡了。方才还风风火火地女中豪杰一般的做派,这会儿却已伏在自家丈夫怀里呜咽开来。黎去微安抚着自家妻子,朝着周围的众人尴尬一笑:“拙荆纤弱,平素又最是疼爱小女,让几位贤侄见笑了。”
“……”
黎老爷子请你看着地上那把大刀说话啊!
——这!特!喵!的!是!弱!质!女!流!?!?!?!!
“……”顾道下意识地抿紧了嘴唇,以免抽搐地嘴角暴露于人前失了礼数,他轻咳了几声,道:“无妨,伯母也是爱女心切,我等自当尽力相护,定不让那jian贼得逞。”
“那便多谢几位贤侄了。”黎去微此时已是死马全当活马医,虽也不大相信几个孩子能有多高的武艺,然溺水之人哪肯放过任何一根救命稻草?当下便答应了下来。又问自家夫人道:“荟荌人呢?”
“在后园呢。荌儿那死丫头也不听劝,偏说什么文人风骨,明知处境危险,非要去赴那三日后的伯音会不可,这会儿在后面练琴呢。都是你,教女儿些什么不好……”
“伯音会?”辛澈突然出声,问道,“可是那五年一次的乐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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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音会?”
“正是,三日后正是全芪川的音律大家以乐会友的盛会,几位不妨去一观,尤其是楚兄。”黎铮朝着楚阑夕一笑,露出一排板牙。
“尤其是我?”楚阑夕笑问,“为什么?”
“楚兄这双手生得很看,打眼便是平日Jing心打理过的,还缠了护指,你若再要否认,莫不是欺黎某眼瞎? ”黎铮哈哈大笑,“我先走了,不打扰几位了。有什么事吩咐院外的下仆就好,不必太过拘束。”
楚阑夕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好意思告诉人家自己手指上缠的布条不是为了护指,是怕自己残疾的爪子吓着人。待黎铮走远,三人面面相觑,李岑挑了眉头,有些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