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无澜在市局接待室的长椅上睡过了一个腰酸背痛的晚上,第二天早上五点就被自己惨绝人寰的闹铃给直接震下了椅子。
市局里灯还亮着,但是一个人也没有回来,她感觉到了一些异样,却并不想深究其原因,她对一切的兴趣似乎都非常稀薄,稀薄到她对一切都怀有那么一点关心不足的歉疚。
从市局大门出去坐地铁去学校上课,一日之计也并没有因为起点的改变而变化,直到孟成舒这个迟到惯犯在不知第几节课下课铃响时姗姗来迟时才被打破。
孟成舒带着一身烈日的味道从后门钻了进来,意料之中收获了刚刚趴下去的张无澜的一记眼刀。
“你怎么还在这儿?不去看看你那便宜老父亲吗?”
意料之中,张无澜连头都懒得抬起来,几近有与她趴着的这张桌子白头偕老的意思。
孟成舒从塑料袋里摸出了一盒化了一半的牛nai冰沙,在张无澜耳朵旁边晃了晃,张无澜这才缓缓起身挪成了一个烂泥糊墙的姿势。
她黑着脸看着孟成舒,大有“有事上奏,无事自裁”的意思。
孟成舒狗腿惯了立马双手奉上牛nai冰沙,张无澜的这才雷暴转晴,放了他一条生路。
“我哥昨天晚上给我打电话,说任务出状况,他们队长出了点事情,这几天可能都没法儿回来给我做饭。”孟成舒道,“结合一下今天的头条上的‘九曲社旧址发生天然气爆炸’,看起来咱俩这两天得搭伙吃饭了。”
张无澜唔了一声,像是听见李辰生加班一样。
“而且还有一件挺有意思的事情,我刚看到的报道,当时在起火楼层有两名警察被困,是一条狗把他们从楼顶上拖下来了,但那条狗把那两个人扔出火场之后就不见了,也没找着尸体……”
孟成舒话音刚落,张无澜就把挖冰沙的勺子扔进了教室后墙上的垃圾袋里,然后咕咚一声往桌上栽了下去,全然一副看在冰沙的份上听孟成舒放了个响屁的样子。
孟成舒哭笑不得:“你好歹也吃过几顿人家给你做的饭……”
“我看你比我还关心,不如你替我去?而且就一顿,还是碗混凝土挂面。”张无澜Jing得跟什么似的。
“一顿不是饭啊?俗话说得好,滴水泥之恩当以泥石流相报,你是不是该意思意思去慰问一下人家?”孟成舒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好像下定决心要感化张无澜做个孝顺闺女。
然而张无澜似乎坚定了要在不孝女这条路上越走越远,动也没动一下。
孟成舒摸了摸鼻子,一胳膊就撑在张无澜椅背上晃起了椅子,故作一副沧桑模样:“哎呀,你说我要是哪天出车祸了还是暴毙了,你会给我烧两张上路钱吗?”
“当然会,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张无澜听到上课铃响便缓缓直起身,深呼吸调节了一下自己的起床气,拍了拍孟成舒的肩膀说道,“我会给你邮个货到付款的登月火箭,祝你一路顺风。”
医院应该是这世界上除了火葬场之外最公平的地方,每个人都面对着一样的东西,人生轮回的生老病死都浓缩在这一方混凝土钢筋之中,就像是一个微缩到极点的人生标本。
李涉川盘着腿坐在走廊上,额头上还挂着彩,眼镜片碎了一半,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更是显得人比衣服破。
他觉得自己也是这超大型标本中的一只蜉蝣,扮演的是等候病人的……朋友?炮友?还是家属,他倒还真有个便宜表弟的身份?他觉得这是个自嘲的问题,但他笑不出来。
他望着走廊尽头那长亮着的绿灯,被这生老病死的消毒水味闷得喘不过气。
李辰生的那台手术早就结束了,已经脱离危险。医生都说他的命硬,求生欲特别强烈,心脏起搏器都不用上自己就从休克状态恢复了,简直就是小强一样的生命力。
李涉川自己倒没有李辰生这么惊心动魄的神迹,只是额头撞到了墙壁晕过去了一会儿,有点轻微脑震荡,身上刮擦了几下,给他处理伤口的护士都没用多少医用酒Jing。
李涉川看着那扇亮着绿灯的门,忽然觉得自己是和李辰生一起被推进去的,几个小时之后李辰生被推出来,可他自己的魂却还留在里面。
在李辰生为他挡下那飞来的木门时,他的心跳脉搏竟然一点变化都没有,他没有被吓傻,他很清楚那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用命在保护他,可他却到知道了李辰生在急救时才感觉到了迟来的患得患失和窒息感——
还有无力感。他说过他会保护他,倒头来却依旧是李辰生保护他。
昨晚爆炸的情景与他记忆中的画面无端重合,他想要大叫,想要发问,但他自己就能想明白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他已经习惯了沉默,习惯了一条路走下去总会有答案的剧本安排,以至于他已经失去了发问的力气——
“沉默,是一种美德。”
他脑海中一闪而过这样一句话,他差点脱口叫了出来,急忙咬住了自己的手指,尖锐的虎牙在手指上划出了一道血痕。
“对于平凡幸福的追求,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