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浸冷了一整条街,细雪簌簌而下,给寒夜的黑暗再添了几分冷色。
李辰生裹得像个米其林轮胎人似的,一副你妈觉得你冷的打扮,他左右各拎着一个保温壶一个饭盒,在路上笨拙的摇摇晃晃着,头顶和口鼻不断的往外冒着热烟。
冷清的街道上唯有一方小小的派出所还亮着灯,暖气与严寒隔着一扇窗,在玻璃上蒙了一层雾气,朦胧着窗内的灯光,李辰生刚看见光便能感觉到温暖。
他在盖着雪的路上一脚深一脚浅的走着,总算挪到了派出所边上,在他还来不及喘口气的时候,他看见不远处路灯下的长椅上坐着一个人,似乎是正对着面前的明河水发呆。
李辰生没当回事,只是走近门口时瞥了一眼那人,他却愣了一下——
那是一个少年,头发留得略微有点长,鼻梁上架着副无框眼镜,身上还穿着市一中的校服,怀里抱着大大的书包。
或许是感受到了李辰生的目光,那个少年忽然望向了他,一双带着雨雾的眼睛,shi润而寒凉。
李辰生一怔,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猛地撞了一下,整个人中电似的愣住了,半晌才想起盯着一个陌生人看是不礼貌的,于是急忙转身逃进了派出所的大门里。
“来来来,哥哥姐姐们,我妈让我带了饺子过来慰问你们——”
李辰生刚进了门里,里头的一干值班民警们便闻见了香味,一群人跟饿狼似的眼冒青光一拥而上,一副吃了上顿就没了下顿的饿死鬼样。
“弟弟,哥哥真是好感动啊。”几个手欠的还不忘伸手摸摸李辰生这个乖乖弟弟的脑袋,撸下来了一把头皮屑和雪粒。
李辰生一把拍开了脑袋上的手——他确实是这一堆人里年纪最小的,但好歹也是个二十好几的人了!
他目光四下扫了一圈,找到了坐在角落里玩手机遗世独立的商徵,还有趴在他桌子上写作业的商枝,商徵的亲妹妹。
连商徵都在玩手机,看起来这帮人确实是闲出天际了。
“我妈刚给你炖的乌鸡汤,就给你放这儿了。”
李辰生把保温壶放在了商徵桌子边上,商徵却忙着消消乐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只说了一句:“谢谢。”
这时抢饺子的好事者闻见了乌鸡汤的香味,嚷嚷道:“哎哟,辰生,你妈对商徵有特殊待遇啊。”
李辰生骂道:“去你的,咱俩是兄弟情!饺子都堵不上你的嘴!”
李辰生从商徵桌上顺了个橘子,拉了把椅子在商枝边上坐下:“小枝啊,写作业呢,要不要我教你?”
商枝笑了笑:“别了辰哥,你上次教我那样跳步写题,害得我被老师骂了半小时。”
“你还敢让他教你写?他现在的数学水平已经退化的跟你差不多水平了。”商徵轻车熟路的从李辰生手里掰走了那一瓣刚扒了络的橘子,成功拉到了李辰生的仇恨。
“是啊,是没这位当年常年保持在市一中前三十的商学霸学得好。”李辰生拍了拍商枝的脑袋,“以后多问问她,她肯定还都记忆犹新。”
商枝闻言眼睛一亮,两条小短腿立刻划拉着椅子挪到商徵身边:“姐,你原来成绩这么好的吗?你那时候还跟我说你大专毕业的啊!”
早把公式还给老师的商徵顶着商枝灼灼的迷妹目光,瞪了一眼朝着她做鬼脸的李辰生,对着他咬牙切齿的做了个你给我等着的嘴型。
“说起来市一中,小枝你也是市一中的吧?”李辰生忽然想到了坐在门外的那个少年,“我刚刚进来的时候看见门外边也坐了个市一中的小孩儿,你认识吗?”
商枝愣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算认识吧,他是今年的新高一,刚进来的时候因为长得好看还上过我们学校的校草墙,我每次放学来这里刚好和他同路,我们学校走读的人也挺多的,不过我看他一直都是一个人走,学校里也没见过他和什么人玩在一道,好像挺孤僻的样子。他下午放学之后经常会来市局门口坐着,就盯着明河发呆,有的时候我姐下班了他都还坐在那里,动都没动过。”
“辰哥你平常值班不在这个点,应该是第一次看见他吧?”
“他好像是姓齐,叫……好像是叫齐默?”
商徵越听脸越黑,抽了抽嘴角说道:“小小年纪就花痴,长大了指不定得让人连盆都端走了。”
“就是,小枝,早恋不必争朝夕,而且这种一进学校就招人眼球的,肯定不是什么省油的电灯泡!”
分明是李辰生自己先开的头,这会儿他却不嫌事大跟着凑热闹编排商枝,愣是把纯真少女商枝讲出了个大红脸,气得她抱着作业划着椅子逃到了角落里。
李辰生笑着掰着橘子,目光却不自觉的飘向了窗外,灯还亮着,那个少年的背影还在,被追着雪的风吹得身形微微一晃,仿佛下一刻便要随风消逝。
带着雨雾的眼睛。李辰生的心又跟着跳了一下。
一声碎裂的脆响。
深冬时的明河水结起了一层薄薄的冰,却不知是谁往里面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