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丘也来了?”大伯一听水凡溦的名字赶忙凑到马车跟前推开车门,这才见到依旧晕得安心恬荡的水凡溦和他身上裹着的沁血的布条,大伯眉宇一簇道:“想住多久住多久,我去给你收拾屋,你把他搬下来。”大伯摇了摇头匆匆忙忙入了院子,将那间水凡溦偶尔来住的房间床褥铺好,江泠便将水凡溦背了进去,“轻点,轻点……”大伯一边接应江泠一边嘱咐道,当水凡溦被妥帖的塞进了被窝,大伯才松了口气,“阿泠,我这就这两个房间……你是和我挤还是和……”说着看了一眼不省人事的水凡溦。
“我得守着他……他的伤……”
大伯这才心急如焚地问道:“雁丘伤到哪儿了?看看这血,唉……身上都没几块好皮了吧?”
大伯的话再一次撕扯开江泠鲜血淋漓的伤口,他垂下头,死气沉沉地答道:“嗯……他是为了我……”
大伯这才恍然反应过来,忙拍了拍江泠的肩膀安慰道:“雁丘他是习武之人,底子好,你也别太担心。”
江泠望了一眼睡得安稳的水凡溦应道:“嗯,他很快就会醒的。”
大伯继续安慰江泠道:“那我先去给你们准备晚饭,等会雁丘醒了得喊饿了。”
“谢谢阿伯。”
“阿泠,什么都不必说。”说罢便转身出了门。
江泠轻手轻脚地坐在床边,水凡溦的呼吸依旧平缓,连长睫都没颤过,江泠捡起水凡溦柔荑绵软的手,置于双掌之间,水凡溦骨节分明的手略微有些发烫,掌心的痂有些扎手,这是江泠第一次主动触碰水凡溦,而不是给他敷药或是寻找他身上的伤口。
或许从八岁起江泠便孤身一人,与影为伴,从未主动与谁亲近过,他已经适应了这种形影相吊的生活,也不愿与谁有何身体和情感的纠葛。可水凡溦却不一样,过分明朗的他并没有像江泠刁钻古怪的讲究。
三年前的腊月十七,水凡溦高烧后第二日,江泠将刚煎好的汤药送到水凡溦寝殿,刚到走廊便听到屋内人声鼎沸,好不热闹,不知是来探病还是拜寿的。江泠才恍然想起水凡溦这个少宗主格外受欢迎,即便是聋哑之人他也能唠上几句。江泠现在只想搁下药回到自己的世界去,他疾步步入寝殿,一群人将水凡溦围了个风雨不透,一人伸出手探摸水凡溦的额头,又收回手臂摸了摸自己的胁肩谄笑道:“烧退了,贺喜少宗主平复如故!”水凡溦听罢眉欢眼笑,将手臂随意挂在那人的肩上,道:“也不看看谁配的药。”江泠一个趔趄差点将滚烫的汤药敬了天地,他缓了缓神,将药碗置于案几上,转身从这聒噪的房里退了出去。
可没等他走出几步手臂就被一人钳住,江泠不用想也知道来者是谁,他转过身,水凡溦正媚笑着看着他,江泠蓦地抽出手臂,道:“有事说事,别拉拉扯扯。”
“江泠,你的药真灵,你摸摸看……”说着水凡溦又去捞江泠的手,江泠侧身避开,水凡溦扑了个空,嘟着嘴看着江泠。
“那我先回去了。”江泠转身便走。
“江泠——你怎么了?昨日的你不这样的……”水凡溦踱着步子跟着江泠,依旧喋喋不休。
江泠驻足,瞄了一眼水凡溦,问道:“你如何做到随意与别人勾肩搭背的?”
“喜欢的人就想和他亲近呀……”水凡溦答得风轻云淡。
简直是鸡同鸭讲,不可理喻,江泠一句话也不想和水凡溦多说,疾步离开。
不过现在想想,水凡溦说得好像也并没有错,江泠自此以后也逐渐放下心中的执念,偶尔捏一捏陈尔稹婴儿肥的脸蛋,好似也能找到些乐趣。
江泠的手四季冰凉,水凡溦的手却如春日的云朵般柔暖。江泠将水凡溦的手塞回衾被,这次他并未像以往死缠烂打,而是温驯的被恣意摆弄。
十日过去了,水凡溦依旧像个襁褓中的婴儿般睡得淋漓痛快,江泠只得像他的ru母般给他更衣、翻身、揉捏,时日长了即使给他更衣也不再觉得忸怩不安。夜深之时,江泠总是要听着水凡溦的呼吸音才可入睡,他呼吸间隔比平时多一刹,都会让江泠胆裂魂飞,仿佛停顿的那一瞬将他带入了六道轮回,永世不得超生。所以他即便睡着也要抓着水凡溦的手,从他手心传来的热度才能让他安心小憩一会,有时候实在睡不着便借着黯淡的月光盯着水凡溦眼角的那颗朱砂痣,他往日的决绝,不过是指望水凡溦能远离他这个没有情感的怪物活下去,只不过是他玩火自焚、自食恶果。不知何故,江泠觉得那颗朱砂痣更黯淡了,若能它再活泼起来,他愿意放弃所有,仇恨、使命,只一身与他萍踪浪迹。
第十一日一早,江泠便为水凡溦里里外外换了一身衣衫,一切收拾妥帖后江泠才火急火燎地出了门,他要赶在晌午之前来回水城,要采买给水凡溦换的药材,虽然他尝试了各种方法,水凡溦依旧晕得心安理得。即便寒冬腊月,江泠额上也渗出薄汗,家中无人照料水凡溦,无人翻身、喂水,所以江泠在水城的活动基本靠跑,出了城马儿也像是参加过赛马冠军赛的种子选手般两脚生风。江泠仿佛从硝烟弥漫的战场中凯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