橱柜里的小崽子哭喊着,大力甩开程敛试图接近的手,整颗脑袋埋在自己曲起的膝盖,一副与世界为敌的模样。
程敛啧了声,弯腰去扯被小崽子一屁股坐着的睡衣,马上就收获一记野蛮的瞪视。
他觉得有趣,随即笑出了声,惹得小孩儿扑过来就捶他,又顺势搂住在耍脾气的人,Jing瘦的腰单手就能握住,挂在脖子上侧身取了睡衣就往床边走。
程敛一到床头就臂膀一松,没了支撑的软骨头摔地结结实实,惊叫后就瘪了嘴。程敛不管他,没什么表情地调头,全身包着乱七八糟蛋糕糊的被单踹了脚橱柜门,捏着睡衣奔卫生间。
小孩儿神经紧绷,吓得又哼唧唧。
心智不全,得了自己的怜爱,亲眼见他遭受暴力后的反应,他又头脑一热放话,迫使负责,程敛冲着热水想,多年来仅此一次的善意,管桩闲事真是头大。
出来时,小孩儿果然还是同一个动作没变,仿佛在提醒程敛刚才做了多罪大恶极的事。程敛故意无视,闭着眼睛转道去收拾弄乱的橱柜,衣服该挂的挂回原位,该叠的照着折痕重复一遍,强迫症的贞Cao够守个牌坊。
“嗯...哼...”小孩儿表达不乐意的方式很Jing准,就是闹。
程敛关上橱柜门,转身觑了他一眼,走过去,“没断nai呢,哼哼哼,要哥哥撩起衣角喂一口吗?”
嘴上不客气地说着浑话,坐上床又捏着人细白的脚踝轻轻地揉,接着身上也疏松得人爽地吸气,没一会儿小崽子就乖巧地窝进程敛怀里,程敛不肯放过他,刮蹭着小孩儿咸shi的脸蛋嘲道:“呦,原来伺候舒服了,就会撒娇了啊。”
许久没动静,之后回应给程敛的是平稳的呼吸吹进胸膛,小孩儿睡地很熟。
程敛看着他长的似羽毛扑棱扑棱的眼睫毛,忍不住手贱用指甲盖夹了下,小孩儿倒是没被闹醒,扭过头继续睡,程敛勾唇轻笑:“真挺美。”
脱口而出的感叹一句,也没个头尾不知道是夸什么美,但心窝子暖融融的。
起床铃在6点半响了。
程敛眯眼觉得不对劲,胸口没有沉重的大脑袋压着,探手过去,果然旁边没人。
起床气在这种突.发.情.况下就被忽略了,程敛猛地睁眼爬起来,环顾一圈没找着人,果断踩上拖鞋快步跨去客厅,厨房,卫生间,都没见影。
程敛烦躁地撸起半长的头发,脑海里回忆起自己小时候因为给他妈扫墓的事和老头子赌气,在楼梯暗门里藏了一天,除去老头还有家里上下所有佣人都没来找他,饿到受不住了自己摸黑出来想偷点吃的垫垫肚子,而老头子就坐在餐桌上开视频会议,他三言两语回应着另一头的人,对于自己的突然出现毫不惊讶,更没分神理会。
那天的事很随意就被揭过,种种缘由没谁在意,在佣人的认知里就是小少爷突然闹脾气不想去祭拜母亲。于是十三岁的自己就明白,在这个家里,你有任性的权利,却永远不被回应。
而今二十三岁的程敛,面对捡回来的小麻烦,老父亲的既视感很强,但他选择了纵容。对那个有缺陷的孩子,也对曾经某一刻的自己。
不想那个过分热络的女秘书牵着自己的手去祭拜安眠的母亲,躲在楼梯暗门等着有人开门要解释的自己与现在橱柜里的小孩儿一样又不一样,因为小孩儿听到了他翻天覆地焦急找寻的声响。
就算只是作秀,孩子敏感的心也被抚慰到了,然后他要在不经意间推开那扇橱柜门,装出吃惊又担心的样子,与孩子建立信任。
程敛大力摆了下卧室门,顺着墙根地毯式搜索,时不时粗喘几声,夹杂着气急败坏的担忧。
终于拉开橱柜门,见到缩到角落里的一团,他冒到嗓子眼的石头落了地,伸手揉了揉小孩儿的头发,无奈道:“脾气那么大的,过了一晚还跟我生气呢,以后去哪都带着你好不好。”
小小的脑袋歪在胸前,抱膝微微颤抖着,啜泣声很轻很轻,程敛只好弯腰去捉住小孩儿的下巴,白嫩细软的面上决堤的泪水看得他一愣,他不合时宜得想夸一句:漂亮。
程敛鄙夷了自己几秒,强行把思维跳到哲学的范畴,缓过来柔声道:“不是说了,要回应我吗,还记得吗。”
小孩儿被大人牵出来后,低头不太好意思似的:“嗯...”
程敛捏着小孩儿的手腕又带去卫生间洗漱,才发现清洁用品只有一套,索性鞠了把水给小孩儿洗了脸,用自己的毛巾擦干水渍后撇到一旁照顾自己。
一起换完衣服已经六点四十五了,程敛为了赶上班时间扛起小孩儿就出门了,走到早餐推车前买了两屉小笼包,一袋豆浆,揣给小孩儿提着,变成背着赶路,小孩儿在背上学会了喂自己吃早餐,还不太熟练怼到程敛嘴角。
九丹路的日常变得鲜活起来,大大小小的每处景色突然印刷成五彩斑斓的朝霞随一阵来迟的风刮进程敛眼帘,让他措手不及,却感到尘世简单的快乐。
逃离那把拉紧的琴弦,放逐后的第一次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