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羽嘉穿梭在豫章城“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每到一处,他就大声呼喊秦俦的名字,直到嗓子喊哑,也没有听到回音。
而且城中无人,少了许多干扰 ,如果秦俦在附近,哪怕说不出话,他一定听得到秦俦的呼吸声。
没有回音,说明秦俦是真的不在附近。
秦俦的房间里没有打斗的痕迹,换下来的衣裳都整整齐齐地叠着,不见了的只有秦俦本人和他随身的药箱。秦俦一边希望他是自己有事离开,没有遇到危险;另一边又担心他是中了傀儡吊线,才没有反抗。
如果是那样,秦俦恐怕危险了。
他心急如焚,将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却没发现半分蛛丝马迹。最终只剩城门没有找过。城下只剩下几排四象机甲待命,季羽嘉敲开为首的甲士的舱门:“你们见没见过秦大夫?”
“方才确实有个大夫前来。”
季羽嘉喜出望外:“他去哪了?”
甲士却露出欲哭无泪的表情:“他说要给刺史送药,进了刺史所在的机甲里。”
“那刺史呢?”
“刺史……刺史降了……”
“不可能!”季羽嘉一把揪住他的衣领,“豫章刺史为了护住这座城池,付出了那么多心血,甚至带病上阵,怎么可能投降?”
甲士道:“南郡的兵太多了,我们负隅顽抗到现在,只剩不到五十人了,不降又能如何?”
“那秦大夫呢?秦大夫就一同落入靖王手里了么?”
话音未落,豫章城巍峨的城门轰然洞开,烟灰和血的气味随风涌动。季羽嘉连忙纵身飞起,躲进了附近的人家窗户后面。
豫章的城门是有机关的,除非得到钥匙,或是用太极机甲强行攻破,否则是不可能轻易打开的。
在洞开的门的另一边,满天红云和烟灰尚未消散,堆叠的机甲残骸仿佛崩塌的群山。靖王一行,就踏着这破碎的山岳,进到豫章城来。
豫章刺史还是输了。他除去了巾冠战袍,被锁在机关囚牢中,由靖王的机甲押在队伍最前头。季羽嘉离得稍远,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能看到他委顿的背影和花白散乱的头发,仿佛一具尸骸。
紧随其后的就是被机甲簇拥着、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靖王,他年过不惑,却还是个白皙的美男子,嘴边噙着高傲的笑意。发现城中无人居住,他的神色略微有些吃惊,但并未失态,依然高扬着头颅,仿佛在万人膜拜中前行。
他的大军和豫章的战俘,都鱼贯而入,追随着他一路往刺史府前行。季羽嘉连眼都没有眨,可还是没有看到秦俦的身影。
他无计可施,只有一路用轻功躲藏,跟到刺史府附近,寻找机会潜进去寻找秦俦。他等到入夜,终于南郡军队四散开去扎营开火,刺史府内也点起灯来,传来阵阵乐声。
恐怕是靖王在开庆功宴了。
季羽嘉看准守门的士兵轮值的空档,从侧面跃进院子,钻进了阁楼上的一扇窗。
他方才看了许久,这间屋子没有重兵把守,又只有一名女子临窗梳妆的影子,透过薄薄的窗纸透出来。她身姿修长,仪态端庄,又不像俘虏军ji那样被士兵押解,那么她一定是靖王的女眷。
是靖王的姬妾,或是——女儿。
“秦俦”,或是说贺鸣萤,她毕竟是贺枕石的独生亲女,平阳郡主。靖王俘虏了她,又不伤害她,再正常不过了。
季羽嘉轻手轻脚地翻进了窗,再将它阖上,没有惊动任何人,除了屋里的那名女子。
她换上了簇新的衣裳,华美的绸衫在烛光下反射着孔雀羽毛般的光泽。她施着醉酒般的靡丽晚妆,在层层水粉胭脂下,却依旧能辨认出属于秦俦的英俊五官。
见到季羽嘉进来,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出声,只是从镜子里注视着他。
季羽嘉轻声问道:“秦大夫……不,郡主,你没事罢?”
平阳郡主摇摇头。
季羽嘉又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刺史会突然投降?你之前帮助刺史,靖王会不会与你为难?”
话音刚落,紧闭的门扉忽然被人叩响,平阳郡主连忙将他推到屏风后,低声叮嘱道:“千万别出声,不然你我都必死无疑。”
季羽嘉茫然不解地隐去身形,与此同时,房门也被人拉开了。季羽嘉在屏风的缝隙间看到,来人是一个穿灰衣的盲眼男人。
灰衣人清清嗓子,问道:“明莺,方才有人在么?”
平阳郡主摇了摇头,那男人紧接着又问:“你梳妆好了么?主人还在等我们,要是去得晚了,会有苦头吃,毕竟我们这次办事不利。”
他将平阳郡主按坐在妆镜前,驾轻就熟地为她挽好发髻,戴上簪钗,末了低声道:“记住,一会儿主人问什么,你都不要答话。是我疏忽没有察觉此时的计谋,才铸成大错,懂么?”
“可是,是我没有察觉……”
“不要回嘴,听我的就好。”灰衣人抚摸着她的侧脸,“明莺,你是我的一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