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中郎,就快到小金川了!”船头的斥候放下水Jing望远镜,回过头来大声道。
话音未落,船身颠簸了一下,发出沉闷的撞击声,似乎是擦到了河床。崔狻忙道:“降帆,转左舵,抛锚!让船的速度降下来,停泊到江边!”
说话间,他们所乘的巨船已然又驶出数里,有如离弦之箭。群山环绕的村寨近在眼前,石墙黑瓦的碉楼点缀在青山绿水间,宛若点点星辰,触手可及。
舱板上的甲士们利落地降下船帆,巨舟的航速这才逐渐减慢,左舷擦着山壁停在江边。
即便成功停泊,它的速度还是太快了,以致于船头狠狠撞上山崖,震得山岩碎裂剥落,船只也随之摇摆不定。崔狻躲过坠石,指挥着甲士们将船系好,就健步蹿到舱门边,探头朝里面看去:“九郎,你没事罢?”
谢九龄在沅芷的搀扶下,一步一挪地,捂着肚子走到舷梯边,将手搭在崔狻肩上:“小狮子,我想吐,好像要……要……”
崔狻满心以为他肯定是要背要抱,刚伸出手去,就听他气若游丝道:“……要生了……”
崔狻哭笑不得,将他打横抱起:“说什么屁话,赶紧下船,你可别吐我身上。”
谢九龄面如金纸:“怕是要一尸两命。”
“闭嘴。”崔狻抱着他走上甲板,便见江边已经围起了人。这些人身穿扎染的布衣,梳着模样独特的发辫,都作白虎夷族装束。但这些白虎夷神色戒备,持着刀剑弓弩,显然不是来愉快地迎接他们的。
崔狻连忙朝随行的白夷族向导们说:“麻烦告诉他们,我们没有敌意。我们是大逢人,是南遂的敌人。”他指了指桅杆上的旗帜,“这也是大逢的军旗。”
向导转述了他的话,但那些白虎夷战士并没有放下兵器,只是让出一条道儿来,让一位老妇人通过。
这名老妇人由两个如花似玉的白衣少女扶着,身上的布衣五彩缤纷,绣着花里胡哨的花卉走兽,满身满头亮得刺目的银饰,走起来像个大铃铛叮叮作响,一看便知地位不凡。谢九龄将她打量一番,低声说:“她的发冠和项圈好像是白夷寨主才能戴的,这位应该就是族长了。”
崔狻咂舌道:“女人?”
随行的白夷向导里,有个名叫阿木依莎的望鹃少女,一路上就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闻言立刻脆声道:“在白虎夷的村寨里,大家都听阿嬷的话,因为母亲的智慧是无穷的。只有你们中原人才以男子为尊。”
“白夷族从母居,从母姓,虽不像月下瑶台那样女子为尊,但女子作族长也是惯例。”谢九龄小声道,“我们入乡随俗就好。”
崔狻道:“无所谓,管他是男是女,重要的是能帮我们。”
那白夷族长说了几句话,阿木依莎解释道:“她是这座白江寨的寨主,想问你们来这里的目的。”
谢九龄虚弱道:“我们想要金川七十二寨协力,攻打南遂国都。我们不需要白虎夷去冒险,只求他们帮我们藏匿在金川的深山里,提供一点粮草就好。”
白夷族长问:“帮助你们,能给我们带来什么好处?”
谢九龄不假思索道:“我们会设计俘虏南遂敏王,将他交给你们处置,要杀要剐都遂白夷族的意愿。”
眼见阿木伊莎转述了这话,崔狻狐疑道:“你不许诺点金钱土地之类的么?只凭这样的条件,就能让他们帮我们?”
“金钱土地才是没用的,白虎夷久居深山,自给自足,民风淳朴,钱财是最没用的东西。”谢九龄低声道,“但白夷族最重情重义,为了家人朋友可以牺牲自己的性命。从前南遂敏王屠戮白夷村寨,不知杀了他们手足,他们一定想要报仇。”
果不其然,白虎夷的战士们放下了兵器,白夷族长正色道:“到村里来慢慢详谈罢。”
崔狻一声令下,除去守船的士兵,都列队和他一起上岸。
这白江寨依山而建,坐落于葫芦状的山谷中,穿过临江的狭窄山道,才得以窥见绕山而行的楼群和栈道。金川山明水秀,碧草绿树织成的翡翠长毯覆盖原野,粉白石块垒起的碉楼群则如织女巧手绣成的花样,为这欲滴的碧绿增色。
白夷村寨的楼宇大多建在山崖上,山间以翠竹、白石搭就的栈桥相连。时有山岚雾气涌起,那白楼翠桥在云雾间若隐若现,仿佛刚画成的青绿山水图卷。
“烟村草树离离,卧看流水忘归。是个好地方啊。”谢九龄怡然自得地yin道。
踏上陆地以后,他的脸色明显红润多了。崔狻粗声道:“行了,不难受了就下来罢。”
这回谢九龄没耍赖,很是爽快地落了地,跟在白夷族长身后,一路左顾右盼。
白江寨最低洼处是一大片平坦的空地,以石砖和浮雕石柱装饰,正中间有一个巨大的坑,不知是做什么用的。族长居住的碉楼就在这空地边上,拔地十余丈,蔚为壮观。
白夷的碉楼呈长方状,就似一片片牙牌直挺挺扎进泥土里,由石块泥浆垒成,坚固无比。门窗开得极窄,因此楼中非常昏暗,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