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抬了抬手,示意宦官继续宣旨。崔狻一听到自己的名字,几乎连气都不敢出了。
“云麾中郎将崔狻智勇双全,屡出奇计,金川一役剿灭南遂十万大军,生擒南遂皇室。特擢为正三品云麾将军,统帅神机营,食禄五百石,赐良田三十顷。命为太子少师,辅佐东宫。”
崔狻大喜过望,深深一揖:“臣拜谢圣人之恩。”
他浑身舒畅,若有尾巴早就翘起来了,只是碍于人在朝堂,不好张扬,接了旨和官印后,只能老老实实地退居一旁。他摇身一变成了三品大将军,早有眼尖的宦官抬了椅子来让他坐。但他假装没看见,直直地站在原地,注视着谢九龄。
天子拟旨拟得十足吊人胃口,将封赏最重的都搁在最后。眼下只有谢九龄还没受封,崔狻对他的赏赐十分好奇。
不只是他,朝中群臣都眼巴巴地等着最后一道圣旨。崔狻与妙华公主已是正三品,谢九龄是神机营主将,肯定只高不低,他的官职一旦定下来,恐怕会掀起不小的风浪。
天子默不作声地环视了一圈,亲口说道:“璇玑将军谢九龄,献太极甲,立神机营,先平东郡海寇,再破南遂皇都,兼收伏平阳豫章,功标青史。朕惜其才能,重其功绩,特擢为从二品尚书右仆射、镇军璇玑将军,命为太子少傅。”
此言一出,满堂死寂。连谢九龄脸上都有一丝惊愕。
依谢九龄的推断,此次俘虏南遂皇室,官进三品应在情理之中。但谁也没猜到,天子升了他二品将军,又加了太子少傅的虚衔之余,还加了一个尚书右仆射。
本朝历来是储君任尚书令的虚衔,尚书令之下便是左右仆射,行宰相之实职。这官衔随仅是从二品,但掌握着朝廷上下的实务,是朝中最有权势的位置,连正一品的亲王都要敬让三分。当上尚书仆射,便是一步登天。
谢九龄他阿耶,当朝正一品太傅,就任着尚书左仆射的实职,统领尚书省吏、礼、户三部,所以京中才有人说天下文臣大半皆是太傅部下。
尚书右仆射管的是兵、刑、工三部,合该由个德高望重的武官担任。朝中最理想的人选当然是崔太师,但太师不大识文断字,管不过来纷杂的事务,一直辞官不受,这右仆射的位置就一直空着,事务都由太子、静王和诚王一起处理。
太子迟早登基,自然不会去抢区区二品官,但静王和诚王可是争红了眼,各自领着刑部和兵部争斗不休,足足僵持了五六年。
连谢九龄自己肯定都想不到,这位置空来空去,连三位皇子都没摸到,就落在了他的头上。
薛太尉当机立断,跪倒在地:“圣人明鉴,此事万万不可啊。”
天子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
朝中以清流著称的大臣中也跪倒了几个:“圣人,父子共为尚书左右仆射,以临安谢氏一家之姓,同列宰相之位,总汇天下之要务,于理不合。”
“虽说同朝为臣,皆是忠君之士,臣等也敬佩谢将军的智勇忠义,但太傅与璇玑将军毕竟父子天lun无法割裂,该如何拿捏亲疏分寸?稍有不当,便会被有心之人利用,落人口实。”
天子等他们各抒己见完了,才看向谢太傅:“太傅,您以为呢?”
谢太傅从容不迫道:“臣以为不妥。犬子年少,虽在机甲术上略有钻研,但他自幼出家修行,不曾饱读诗书,亦不通要务,臣恐怕他不能胜任右仆射一职。”
天子不悦道:“以谢卿之才,岂可屈居四品侍郎?”
眼下朝中确实没有空余的职位,天子想要把谢九龄硬塞进京官的名录,委实要费一番功夫。崔狻想到此处,反而放下心来,巴不得朝中没有三品文官的位子给谢九龄,免得天子顺理成章将谢九龄拘在长安。
他们在华清宫就讨论过,谢九龄在兵部的侍郎文职,再往上升至少就得是兵部尚书。但兵部尚书王庭芝是十七年前的进士出身,既通诗书,又懂甲术,彼时也是名动京华的少年天才,在谢九龄毛遂自荐之前,逢朝大部分高阶机甲都是由他主持修建。
所以论年纪,王庭芝年仅二十九,风华正茂,没有年老体衰不堪重任的毛病;论才华,他虽然不及谢九龄与妙华公主那么多奇思妙想,但也是朝廷不可或缺的甲师人才;论资历名望,王庭芝比谢九龄为官的年月长得多,还做过太子太傅。
不同于崔狻和谢九龄获封的少师、少傅,王庭芝的太子太傅可不仅仅说来好听。太子太傅肩负为众位皇子讲经授书的重任,必须是德才兼备之辈,还算是未来帝王的恩师。
相比之下谢九龄只是太子少师,比太傅差了一辈,远不可同日而语。
而且谢九龄刚一出仕,就是王庭芝的部下,算他半个门生。于情于理,谢九龄都不应该取代王庭芝的位置。
他们两个算盘打得响亮,谢九龄做个兵部侍郎,在朝中没有实职,就可以自由离京。但没想到天子干脆越过王庭芝,要让谢九龄当尚书右仆射。还好薛太尉一脉急急忙忙上来反对,给了谢九龄顺水推舟的借口。
谢九龄等得时候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