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王庭芝为什么拼着触怒圣颜,辞官不做,也要让你当兵部尚书呢?”崔狻一边帮谢九龄解开辫子,一边问道。
将近未时,他们马上就要在太庙加冠,正在太庙的偏殿更衣梳洗。
加冠之前要换上与品制相应的朝服,解散发辫,一会儿再由主持典礼的大宾亲手绾发束冠。宦官宫女捧来的三品朝服繁重复杂,谢九龄只看了一眼,就面无愧色地朝他张开双手,等着崔狻来帮他换衣裳了。
天子身边亲信的宣礼太监,见状先是诧异地瞟了他们一人一眼,接着知情知趣地领着小太监小宫女们退了下去,所以房中只剩下他们两人。
崔狻嘟囔了几句“这样下去早晚要露馅”,却拿笑眯眯站着不动的谢九龄没办法,只好任劳任怨地干起了侍奉的活儿。
谢九龄悠闲地把玩着他的扇子:“王尚书和圣人的想法一致,想尽办法无非是要把我留在长安。兵部侍郎可有可无,遇到战事直接离京并无大碍;兵部尚书却事务繁重,到时候我要去阵前就不是说走就走的了。”
崔狻不敢说天子坏话,只能憋着气不说话。谢九龄从镜中瞥见他脸色不佳,宽慰道:“虽然不懂王尚书的目的是什么,宁可自己外放也要算计我这一道,不过他应当无甚恶意。或许只是觉得我一个甲师,没必要亲自冲锋陷阵,留在长安更合适些。又或许是真心觉得不该委屈我做四品侍郎罢。”
“倒是诚王怪异极了。”崔狻回道。
谢九龄用扇子掩口,意味深长道:“是啊,诚王的态度值得深究。诚王心直口快,喜怒好恶都不加掩饰,他看我不起,却对王庭芝极为亲厚,这都写在脸上。明明拉拢我,才是对诚王更有利的选择,但他却更在乎王庭芝。”
“我看王庭芝不怎么领他的情,不冷不热的,还想从长安外放离开。”
谢九龄道:“但结果却是王尚书变成了右仆射,焉知不是二人联手,以退为进呢?”他说完又补充道,“不过我们坐在这里臆测,是想不明白的。来日去王相府上打探一番好了。来,我帮你换衣服。”
他说着就站起身来,向衣架伸出手。崔狻眼疾手快地拦在他前面,将朝服取了下来:“你歇着罢,这可是御赐的朝服,万一在你手里出了什么意外,我穿什么去行冠礼?”
谢九龄在华清宫将他亵衣打了个死结的事记忆犹新,这更华贵也更复杂的朝服交到他手里,只怕得不了什么善终。且这朝服可能是他们捷报传回长安时,圣人就下令让内苑绣娘赶制的,深紫绫罗裁成,细细密密地刺上五章纹,若是有半点损坏,只怕一时找不到能替代的衣裳。
趁着谢九龄还没伸出魔爪,崔狻连忙自己动手换上朝服,系上蹀躞带,半点不许谢九龄插手。
谢九龄很是遗憾地注视着他挂上三品的金鱼袋,慢慢走到他身后:“那我帮你梳发罢。”
崔狻的头发就是简单地拿发带在头顶扎了一束,闻言他立刻一抽发带,满头卷发都披散下来。
“……小狮子,你就这么不信任我?”
“马上就未时了,万一你把我的头发打个结,一时半会解不开。”崔狻好言相劝,“你要是就想帮我梳发,以后我天天让你帮我梳头,梳到头发都白了的时候,成么?”
谢九龄揉了揉他乱糟糟的头发,妥协道:“好罢。”他说罢又上下打量了崔狻一番,笑yinyin道,“这衣袍很合身,我的小狮子穿上身,真是一表人才。”
正在这时,在门外候着的大太监小心翼翼地问道:“崔将军,谢尚书,二位更衣完毕了么?”
那声调又轻又慢,只怕不小心惊散春梦似的,崔狻忍不住撇了撇嘴,压低声音朝谢九龄道:“你看看你,当着那么多宫人都不知道避嫌,把人家大太监吓得。生怕我们直接在太庙翻云覆雨似的。”
谢九龄漫不经心道:“那不好罢,太宗在天之灵还看着呢。”
“你也知道啊?”崔狻迅速抓了两把头发,推着谢九龄往外走,“快走罢,别误了时辰。”
谢九龄好笑道:“是啊,别误了吉时。可惜官在四品的时候,我们还不到及冠的年纪,不然穿着绯色的朝服,在太庙一并行礼,像不像成亲?”
崔狻本来就觉得一并行冠礼的含义很特别,被他点破心思顿时老脸一红:“两个大男人,不偷偷摸摸躲起来过日子,还想当着万众成亲,你知不知道羞耻?”
“两情相悦,何耻之有?”谢九龄义正言辞。
门外的大太监又轻轻地催问了一次,崔狻连忙推开门,大声道:“好了好了,我们这就出去。”
大太监见他们两个整整齐齐地出来,松了口气,笑眯眯恭维道:“二位换上这紫袍金带,果然气度非凡,是人中龙凤呐。”
“您过誉了。一直以来多亏您帮扶。”谢九龄很是上道地道了谢,“今日在太庙行冠礼,不便设酒席。改日请您务必拨冗到太傅府上,吃杯水酒。”
大太监堆笑道:“多谢璇玑将军了。今日冠礼的大宾,礼部拟的是崔太师、谢太傅,二位已在庙前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