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蹊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手心很凉,在这燥热的夜晚给陈瓷带来一丝凉意。
不同于从冰柜里拿出的啤酒,喝到胃里一阵阵刺痛。
而岑蹊带来的是令人心安的温凉。
陈瓷想起岑蹊第一次牵他的手,是在一个夕阳的余晖染红了天角的傍晚,图书馆西面的草坪上师生们来去匆匆,有几只小鸟也不怕人,停在路中间,等人们走近时才慢悠悠地飞起来,叽叽喳喳闹个不停。
放眼望去是相隔不远的教学楼,像一只只沉默的巨兽,安静地伫立在黄昏里。
那个时候,陈瓷也是思绪翻飞,在一个偌大的校园里找不到要走的路,在一个令人羡慕的年纪里怅然若失。
夕阳洒在岑蹊身上,给他披了一层薄薄的纱,使他整个人都柔和了不少,连带着他说的话也让陈瓷记了很久。
如今,感受着手上熟悉的温度,陈瓷整个人也安静了下来,仿佛经历了一场兵荒马乱,之后喧嚣又重新归于沉寂。
也只有平静下来才能意识到自己想法有多荒缪。
休学又能做什么?
对陈瓷来说,不过是逃避现实。
他没有理由,也没有资格。
他不可能休学后躺在床上,整天胡思乱想,然后挖掘出了自己异于常人的天赋,找到所谓的人生方向,从此走上人生巅峰。
也不可能像肖渺渺一样,背着行李满世界乱跑,在某个世外桃源偶遇高人,得倾囊相授,成就一番伟业。
毕竟,光是飞机票他就买不起。
十五岁,外婆过世后,他就没有了白日做梦的资格。
但生活总是是要继续的。
“没什么,我就是随口一问。”陈瓷抬头,敷衍地笑了笑,试图掩盖刚刚的失神。
岑蹊也没说什么,松开了手,动作很轻。
“那继续扔骰子吧,”陈年松了口气,点亮了肖渺渺暗下去的屏幕,“我也问得差不多了。”
“提问的人满意那就过了,继续猜吧。”肖渺渺甩了甩手,卡地亚的手镯泛着光泽。
接下来几轮都没有人猜中,大家手中的酒也喝的差不多了。
也许是肖渺渺休学的事影响了氛围,到最后他们都有些心不在焉。
“最后一轮得有人猜中吧。”陈年自言自语道。
“随便吧。”肖渺渺也小声嘟囔,她觉得跟陈瓷岑蹊出来逛夜市是一个错误的决定,不会有比他们更无聊的人了。
十二点,正是考山路的高光时刻,整条街都嗨翻了。
灯光、音乐、人chao汇聚在一起,构造一个光怪陆离的盛世。
酒吧连成一片,各种各样的灯光交织在一起,看不清人,放眼望去只剩一片迷离。
酒吧里的乐队也各有特色,共同点就是很嗨,震耳欲聋的音乐敲在人们心上。
借着令人迷乱的酒Jing,有人呐喊,有人高声歌唱。
大家跟着音乐一起扭动,毫无章法,却也自得其乐。
所有人的烦恼都可以遗忘,在这里,只有无穷无尽的贪欢。
而他们这一桌却像是被封印了,笼罩在他们上空的不是欢愉而是沉默。
他们无声地摇骰子喝酒,像一部默剧。
当真应了那句[热闹都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真能猜中,肖渺渺你运气不错。”陈年看了看屏幕里的数字后夸道。
肖渺渺低着头,用右手转了转左手上的镯子,过了很久她才看向对面的岑蹊:“学长,我不想问你问题,我想向你道个歉。”
陈年猛地坐直,收脚时踢到了桌角,发出“嘭”的一声,他顾不上发麻的右脚,盯着肖渺渺看,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陈瓷一直在用手指擦啤酒瓶,那些水汽像是永远也擦不干净,闻言有些疑惑地看向他们。
岑蹊没有想到肖渺渺会这么说,他的视线从虚空中收回看向对面的人。
在此之前,他并不认识肖渺渺,他并不觉得对方有什么需要道歉的地方。
肖渺渺把瓶中的酒喝尽,抬手擦了擦嘴角根本不存在的泡沫,低声说道:“四年前的事,对不起。”
陈年一下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一脸惊恐,他指着肖渺渺说:“你...”
肖渺渺没有回答陈年,她有些紧张地看向岑蹊。
她在青旅看到岑蹊的第一眼就慌了,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他,但她知道,她们肖家欠岑蹊一个道歉。
他们毁了他。
她想过岑蹊的反应,或是指责,或是愤怒。
但她没有想到,岑蹊没有任何反应,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漠然。
仿佛那个被所有师生误认为强jian犯的不是他,因刑事拘留错过高考的也不是他。
他是那场权力倾轧下的牺牲品。
但多年后再提起时,他却无动于衷。
他是放下了,还是忘记了?
肖渺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