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跟谢期时才刚成年,心智不够成熟就遇见了太过繁华绮丽的景物,把她从过去贫寒肮脏的家庭环境中割裂开来,但是她生命的厚度和价值不足以支撑这样的景物,于是必然带来心理上的失衡。
“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样的?”某天女人问谢期。
“很好。”谢期说。
女人不满意这个答案,她用手指着自己:“我要听实话。我这个人,内在到底怎么样?”
“实话并不动听。“谢期说。
女人看着她。
谢期叹气:“好吧。”
她很平静道:“内在毫无东西,只余一堆自尊。”
是很客观的评价了,女人低下头。
谢期对她足够好,带她去银石赛道,带她去云顶赌场,女人从赌场大厅走出来时,谢期正在外面和大马拿督说着话。
谢期总会记得细微而无用的东西,比如自己转身时,杯中威士忌晃荡,晶莹剔透的冰球撞击着杯壁,女人向自己走来时,洒在手腕的香水是蒂普提克的水中影。
“我输了一千多万。”女人说。
谢期波澜不惊:“还好,我以为你会输的更多些。”
一旁的拿督突然噗嗤一笑。
他用一种微妙的语气说:“谢,这个女孩比你几年前带来的更替你省钱。”
谢期没注意女人的神色,只是笑笑。
也许变化是突然的,也许是潜移默化的。女人越来越任性,越来越歇斯底里,情绪总在失控的边缘。
她有时极其温顺,有时却极其反骨,提着包就离开十天半个月,狠声说自己恨不得从未遇见谢期,可是谢期主动给她去个电话,她又立刻搬回了谢期的住处。
后来谢期实在受不了,她真的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整天的折腾里,第一次对女人说了重话:“这世间谁不惨?就你惨?你的惨又不是我造成的,折磨我干什么?想分开就利索点,不想分开就别作妖。尽管找疼你的人去。”
女人摇摇头看着谢期,眼里流出了泪水。
“你什么都不明白。”她小声哭着说。
后来女人乖顺了很多,却常常发呆。谢期某天晚上给她折了只纸玫瑰,女人看着,忽然问:“如果你想要什么东西却得不到,会怎么做?”
“我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谢期把折好的纸玫瑰放到女人手心。
“那你会有什么想见的人吗?”女人不甘心,继续问。
谢期长久地沉默下来,长久到女人以为她不会再回答时,谢期轻声说:“有,可是我找不到她,也,不敢去见她。”
她的语气很踌躇,话语也断断续续,女人又问:“是和我一样身份的人吗?”
谢期诧异地抬眼看她:“怎么可能,你把她想成什么了?”
话音刚落,她就看见了女人的眼神。
女人就用那种莫名悲伤的眼神看她,然后笑笑:“的确,你挂念的人,肯定和我不一样。
第二天女人不告而别,带走了那朵红色纸玫瑰。
也是她唯一从谢期那里拿走的东西。
谢期想不明白,女人到底想要什么?她在自己身边五年,最后钱、房子、车,都没要,还白白蹉跎了五年青春。
虽然想不明白,但是时间一长,她也就忘了。
直到数百年后,另一个世界的今天,谢期看着陈清颜的眼神,又无端想起了那个女人。
她呃了一声,试图挽尊:“我身边就有不少啊,比如我认识一个青年画家,她也不需要工作,但随便一幅画就价值十几万了。”
陈清颜恢复神色,笑了笑:“果然是大小姐啊,你有做参谋总长的叔叔,还有整个谢氏的庞大遗产,怎样都可以随心所欲。而我们这些人,只能为了更好的生活,做这些不想从事的工作了。”
你不想从事的到底是教师还是方主席的外室?为了更好的生活?那是不是你不去破坏别人的家庭照样能生活的好好的?
谢期当然不会问,她在内心逼逼完,就拿着请假卡离开了。
上完下午第一节课,她就去了教务处。
面不改色瞎扯了个“把夏时昼同学带回警局保护顺便做下这段时间的记录”,谢期轻轻松松拿到了教导主任的批条,回科技楼的路上顺便去了趟医务室,拿了点外伤药。
谢期离开单人信息室时夏时昼是什么惨样,她回来时还是什么惨样。跌打损伤喷雾喷到身上的青紫痕迹,凉凉的还挺刺激,夏时昼皱了皱眉,用种可怜巴巴的语气说:“老师,我是你的学生,下次能不能心疼心疼我?”
他长得又俊秀又萌,那双明亮的大眼睛委屈地盯着别人看,别人没错也能被盯出愧疚感来。但是谢期不为所动,心说你想让我心疼你什么,你当我傻,没认出来你就是那个银行绑匪?没玩你后面已经是我心慈手软。
于是她冷笑一声,手上的力道更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