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9
鬼灯的声音是平静的,低沉一如往常,却像在白泽的内心投下了一枚炸弹。
“丁的样子,你还记得么?”
白泽从镇静中稍稍回过神来,颇有些无措地点了点头:“嗯,当然,我当然记得……”恍惚间,那个长着沉静眼睛的小孩正站在他面前,望着他的眼睛问:“白泽,你要我留下来么?”但纵使想要再触碰他,想要再向他道歉都不可能了。
时光荏苒,流逝若水。白泽苦笑了一下,谁知转眼间,已经数千万年了呢,他早已数不清日子了。
鬼灯有点看不过他这样子,咳了一声别过眼道:“咳……我,我是审问滑头鬼的时候知道这件事的,我只是想说……”他望着白泽,不知为什么竟然说不出口,那样简单的一句话卡在嗓子里,是白泽寻找数千万年的结局和释然:“白泽,我就是丁,我现在活得很好,当初的事情也不是你的错,不要再自责了。”
莫名有些畏惧,因为这句话或将改变一切。
最后他也只是说:“丁被献祭不是你的错,不要那么自责。”神使鬼差地,他又添了一句:“你能记住他的样子,就够了。”
白泽点点头,难得认真地道:“我知道,我知道的,但就是……放不下。明明都过了这么久,他肯定都不记得我了,即使我真的找到了,收到道歉的也肯定不是那个丁了。”
鬼灯拧着眉头看着白泽,实在看不下去了:“啧,明明那么多年都没心没肺地活过来了,为什么偏偏揪着这件事放不下啊?现在给我沉重个什么劲啊,是活的太轻浮良心发现了么?”
白泽不满地嚷嚷道:“喂,恶鬼,不要打断我回忆的氛围好不好,遇见丁的时候我还年轻呢,还是个好人呢,是个又年轻又善良的帅哥啊,让我多回忆一会我的灿烂年华不行么你这个死木头。”
“闭嘴,恶心的死老头。”
“对我你就不能保持三分钟以上的尊重么?日本是尊老爱幼的社会是吧(虽然是从中国学过去的)?真不晓得你这种人是怎么混到高层的。”
“靠实力!活了太久、尸位素餐的老混蛋趁早跟我滚一边去。”
“你看着吧,你一直这样总有一天会遭报应的,你看着吧你。”
又是剑拔弩张的气氛,又是势不两立的态度,又是拳头对着拳头,相互的手指使劲扯着对方的脸皮,但真的是久违的,轻松的氛围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虽然感谢的话刚说出口就被打断:“喂,鬼灯君,谢谢——”
“恶心死了,臭老头。”鬼灯满脸都是嫌弃,“快离我远点。”
白泽笑了起来,若是兽形他肯定在快乐地摇尾巴。
街道上的灯渐次点亮,夜晚的东京,鬼灯和白泽并肩走在一条小巷中,远处遥遥露出天空树的塔尖,两人选定一家小店,推开格子拉门,特有的欢快热络的氛围和老板的那句“欢迎光临”一起飞向两人。鬼灯眼尖地看出店中一个正对着满满的盘子大快朵颐的顾客是由妖怪假扮的,但那时他正忙着拦着白泽伸向酒瓶的手,白泽抱怨着“管太宽了吧,你是老妈子么”,一边吃着鬼灯夹给他的烤rou,连连叫着“好吃!”……
直到夜深了,店铺快要打烊了,仅有“饭饱”没有“酒足”的两个人才从小店里走出来,白泽一手摸了摸肚皮,一脸餍足的表情,鬼灯提着两人的手提包,腾不出手托着下巴仔细欣赏神兽的新表情,但事实是白泽的嘴角还残留着一颗米粒,他只怕自己会忍不住伸手去擦。
白泽走了几步便说走不动了,不想走了,就算鬼灯拖他也不走了,鬼灯居然也就惯着他,两个人慢悠悠地走在路上,鬼灯望了一眼拖拖拉拉走在他身旁的白泽,惊讶于自己的放松和心境的平和,莫名竟然有安心的感觉,明明地狱的阎魔厅就是他的家,明明勤勤恳恳地工作就是他生活的全部,明明在盂兰盆会和过年时喝酒休息都没有这样安宁而快乐。
但自从他们寻找《白泽图》的路途开始之后,很多东西悄悄地变了,就连身旁这个他一向看不惯的神兽连在一起,在他眼中也和以前不一样了。
鬼灯停下了脚步,感到有些困惑——那,他现在想要的是什么呢?为何,他没有告诉白泽他是丁呢?那时,他在犹豫什么?
白泽在前面回头望着他:“喂,怎么了,你也走不动了么?哼,你之前还敢笑我……”他往地下一蹲,絮絮叨叨道:“哎呀,没喝酒真是遗憾啊,有点酒的话今晚就算完美了,真没想到跟你一块也能这么愉快。真的吃太撑了,让我缓缓——”他摇身一变,化成大一倍的神兽的形态,嘟哝道:“这样终于舒服了。”
他没心没肺地这样说,但听者有意。鬼灯走到他身边,上翘的眼尾的红晕似乎较往日更甚,红的有些可疑,他说着:“被人看见了我可不管。”任由白泽在旁边兜来兜去,抖毛撒欢儿,像只慵懒的猫,像只傻乎乎的狗。
不知道白泽知不知道——他其实是毛皮控。
鬼灯感到奇怪,为什么从前从没觉得兽形的白泽可爱。他有些后悔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