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冲做的羊羹比军营里的锅盔干rou看着诱人多了,恶战一场后,几个男人也的确是饿了,捧着大海碗哧溜溜吞饼喝汤,吃得满头大汗,铁锅很快见了底。
霍霄结跏趺坐,搁下空碗,看见碗里的银筷,想起敕勒人都是用手抓rou吃,问项冲:“敕勒军营里竟配有筷子?”
项冲一边收拾碗筷一边答:“是公主遣人带在军中的,还有那些鲜羊rou,都给你庆功时候赏赐有功将士用的,可惜仗刚打完,暴风雪就来了,无法开庆功宴了,只能各自分了。”
霍霄把碗搁下:“没什么好可惜的,于我而言,也没什么值得庆贺的。”
他又问阿莫赫:“受伤的士兵们都安置妥当了吗?”
“你放心吧,都安置好了。”落霞亲自把铁锅提走,给包括项冲在内的每个男人都倒了一杯nai茶,“我到每座大营都查看了,暖海的物资足够我们撑过暴风雪。”
“那些俘虏兵也要好好安抚。”霍霄仍是不放心,“不要虐待,引起哗变就不好了。”
落霞受不得他如此婆妈,不耐地道:“好好养伤,别Cao心这些有的没的了,文合已经教过阿莫赫了。”
阿莫赫左手撑地,右脚屈起,摆了个自在坐姿,朗笑道:“落霞妹妹是个表里不一的人,她说话是不好听,但心地很善良,天都黑了,还冒着大雪回来看望你们。”
落霞怒瞪了阿莫赫一眼,脸颊晕红:“你才表里不一呢,我回来是想看看莫赞老贼死了没,顺便来看看乘凤。”
项冲很有礼貌地欠身行礼:“多谢公主。”
陆离第无数次纠正阿莫赫:“也离兄,表里不一是贬义词,你应该说,公主是刀子嘴豆腐心。”
阿莫赫长臂搭上陆离的肩膀,憨笑道:“反正就是那个意思,哈哈哈哈,文合兄,只有你最懂我的意思,你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陆离坐得很端正,像一座古朴的钟,给阿莫赫这棒槌暴击,大大晃悠了一下,落霞和霍霄皆对他报以同情的目光。
霍霄笑得十分爽朗:“阿莫赫,你该说文合兄是你的知己。”
陆离挑眉哼笑,目光灼灼,隔着火堆盯着霍霄:“云起兄,我真佩服你,这样子了还笑得出来。”
霍霄笑得更灿烂:“大难不死,为何不笑?”
陆离脸上微现愠色,目光落在项冲身上:“项冲不仅救了公主,还上阵杀敌,斩贼无数,当真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也怪我眼浊,过去竟然不识这等潜龙之才,回到长平,必为他请功。”
“文合兄,前几日/你不是还说他和我去雍州挺好吗?怎么这会儿倒换了口风?”霍霄早料到陆离要和自己算账,不慌不忙地与他周旋,”信口反复,卸磨杀驴,这等老练的做官之道,是陆老将军教你的么?”
“今非昔比,先反复的人不是我。”陆离冷笑,“论会做官会筹谋,陆某自认,与贤弟差了十万八千里,贤弟的手段迭出,令在下叹为观止。”
霍霄继续装傻充楞,学阿莫赫憨笑:“文合兄,恕愚弟驽钝,听不懂你话中机锋,还请明示。”
他们二人之间竟隐现剑拔弩张之氛,方才还其乐融融的暖帐中出现短暂的静谧,仅听得火烧木炭的滋滋声和雪霰扑打在营帐上的桫桫声。
项冲率先打破沉默:“陆校尉,多谢。”
“你闭嘴,”霍霄怒斥,“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阿莫赫不明就里,试图劝架:“喂,你们三个怎么忽然掐起来了?”
落霞连忙起身,拉扯着阿莫赫后领:“咱们走!”
阿莫赫愣愣地道:“不是……咱们得劝架吧……”
“就你那臭嘴巴劝什么架?”落霞力气不小,一下把阿莫赫连人带着羊毛毡子拖出老远,“梁国人的事儿与我们无关。”
她连拉带拽,把阿莫赫提溜走了,阿莫赫走之前还喊:“你们千万别动手啊,有话好好说!”
落霞和阿莫赫走后,项冲抬起头,与霍霄对视,直截了当地说:“邓直和郭吉都死了,我已经用不着你了。”
霍霄登时大怒若狂,他早知道自己是当初是被套了,但被对方这样挑出来,无疑是给他照面来了一耳刮子。
“翅膀还没硬呢,就想丢了我去攀高枝?”霍霄森然狞笑,“信不信我折了你的翅膀?”
杀过人到底和从前不同,几天前霍霄哪怕是威胁,笑容里总还带着少年人的纯澈,如今他只一笑,项冲便感到扑面而来的血腥气。
项冲嗤笑:“我又不是你家的部曲,自然是想往哪里飞便往哪里飞。”
他笑得可恶,气得霍霄想狠揍他一顿,奈何身受重伤,不得乱动,只得怒瞪着他。
半晌后,霍霄忽然以手捂口,弯下腰咳嗽两声,竟自呕出一口血来,正好吐在项冲白衣上。
项冲忽见白衣上触目惊心的一片红,惊恐万状,忙以衣袖擦拭霍霄嘴角,问:“你……你怎么了?”
霍霄一把推开他,怒吼:“滚蛋!”
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