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报中言,烨帝中年之姿,瘦弱干瘪,眉目灰败,毫无神采。
看到那句话,楚雄桀便基本断定他不是卓玉,他的卓玉,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可现在,两人之间几百米的距离,楚雄桀看清楚了对面的人,若不是在心中勾勒过千百遍他的面容,楚雄桀也不敢认。难怪写密报的人认不出来。
未再见之时,楚雄桀还抱有一丝希望,他想,他极力挽回,或许,他们之间还有一丝可能。
再见,楚雄桀才明白,他到底给予了他什么样的伤害,就像他眉间剐掉的朱砂痣一样再无修补的可能。
原来他眉间有艳红朱砂痣的时候,是上天给的恩赐。
扑哧,长刀落在沙地的声音,楚雄桀松开手,丢掉长刀,卸下头盔,驾着马儿一步一步朝着卓玉的方向走去。
卓玉面无表情,眼神冷漠的看着他,不说话。
王珂瑜却担心楚雄桀耍什么花样,在楚雄桀靠近时策马走到卓玉身前,警惕的望着他,同时示意身后的大军注意。
楚雄桀不得不停在王珂瑜面前,他目光绕过王珂瑜,落在卓玉身上,风吹起楚雄桀的长发,他开口:“我愿降。”
王珂瑜愣了,先是不可置信,随后狐疑的打量着楚雄桀。
“你以为朕会信?”
卓玉冰冷的目光让楚雄桀心脏抽疼,楚雄桀从怀里掏出一封密报,递到王珂瑜面前,眼神却死死的锁住卓玉,不错过他脸上一丝变化:“这是我的诚意。”
王珂瑜接过,打开快速游览一遍,脸色凝重起来,将它递给卓玉。
卓玉低头看完,漠然的将之撕碎:“这就是你所谓的诚意?一份密报而已,邬郡小国,实力微弱,世人皆知他们是墙头草,你以为一份他和你之间互通的密报就能代表什么?当朕猜不到?楚雄桀,你以为你面前的是谁?还是当初被你耍得团团转的魏卓玉吗?”
楚雄桀心如刀绞,他想开口辩驳,却发现辩无可辩。
“王珂瑜,”卓玉冷漠的声音传来:“杀了他。”
卓玉的话音刚落,王珂瑜便提起长枪快速刺向楚雄桀。楚雄桀只身一人骑马过来,头盔长刀全部被他自己卸掉,正是方便下手的时候,只是刚才卓玉没有下令,他也按兵不动,殊不知,他等这个机会已经许久了。
楚雄桀飞快抬起手掌去拦王珂瑜的长枪,但rou身难以抵抗住王珂瑜的长枪,长枪穿过楚雄桀的手掌,刺到了楚雄桀胸口,但他身穿厚实的铠甲,穿过手掌的枪尖只穿破了他的盔甲,并未伤到他的皮rou。
楚雄桀冷冷的看了一眼王珂瑜,用另一只手握住枪柄,往后一推,力道之大,让长枪从自己手掌中拔出,还给了王珂瑜不少冲击,他的人险些被推下马。
楚雄桀退后几步,垂下的手掌滴滴答答的往下流血,片刻功夫,沙地上便晕染出一块血红色。
他的卓玉,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他。
楚雄桀幽深的目光落卓玉脸上,他还是刚才那副样子,没有表情,没有喜怒。
“卓玉,”楚雄桀缓缓开口,语气里,充满了失望和无奈:“你就这么想让我死?”
“你我之间,家仇国恨。”卓玉眼中终于有了情绪,里面充满了冰冷的恨意:“朕无时无刻不想将你挫骨扬灰。”
“家仇国恨......家仇国恨......”楚雄桀喃喃自语,那样子,哪里还有当初纵横沙场、指点江山的霸气国主的模样:“我方才说了,我愿降。”
“朕也说过,不信。”卓玉冷眼看他:“朕想要的,朕会亲自去取。”
“我信你,”楚雄桀轻笑,他宠溺的望着卓玉,就像从前在齐国皇宫中那般:“可我不舍得,”说罢他回头,大声命令:“齐国士兵,放下兵器,全部投降,违令者,杀。”
“你要天下,我便给你,也决不会给你一个鲜血淋漓残破不堪的天下,齐国不会对魏国动一兵一刃,”楚雄桀转身看他,目光深情而温柔:“齐国玉玺就在我的房间里,你可以让人去取,那一万俘虏在营帐中,不缺吃喝,你可以派人去把他们放了,这里所有的士兵都不会动。”
卓玉猜不透楚雄桀的所作所为,更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战而降,你就不怕天下人耻笑你?不怕齐国百姓指着你的脊梁骨骂你?”
“怕?”楚雄桀仰头哈哈大笑几声:“我楚雄桀这辈子活的就是自己,管他大业也好,苍生也好,与我何干?只是我现在才知,有的事错了就是错了,若我不是齐国皇帝,你不是魏国皇子,我们是不是走不到这一步?”楚雄桀收敛了笑容,他嘴唇有些苍白,满目凄凉哀伤:“有的人,是拿天下也换不来的。”
卓玉静静的和他对视,他方才眼中的恨意不见,此时的他就像刚出现在楚雄桀面前一样平静。
“你说对了,有的人,是拿天下也换不来的,楚雄桀,你不配。”
有的人,不过几载,少年白发,眼中无光。
有的人,孱弱可怜,不曾睁眼看过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