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风凉,月残星稀。
这些都是引人颓丧的景致,如今少了风,缺了星,只走在有些生硬的夜色中竟也让人惆怅。
叶复礼走出城东逼仄的作坊,那一成不变的天幕让人烦躁,干脆跳上屋顶。
视线开阔,空气清新,有点儿豁然开朗的意思。
神司那边的鲛人实在很会给人找不自在,胡搅蛮缠,无理取闹,倚老卖老,似乎哪个用来形容都不过分,平日碍于身份不好太强硬,就只能暗暗发火,压着火,最后磨的没脾气。
长此以往非疯不可。
这样一比连现场勘察都认人愉快了不少。
突然觉得烛斐也是个狠人,这几百年如一日的都是他在和神司那边交涉,实在是苦了他了。
踏着屋顶瞎蹦。
蹦到四周生风觉得爽,身后那几个尾巴也差不多甩干净了。手抚上腰间不怎么起眼的翠玉——今天能一句两句把那几位弄回去倒是多亏了这东西。
如果尹洵没瞎折腾,这会儿脑子也该清醒了。
.
发现便发现吧,反正这事儿也还不需要他插手。
.
鬼若执念够深,灰飞烟灭之时就会凝出所念之物,这样化作实体的一般都是小物件,只是她还化出了个三色土楼的虚像,珠子正放在神司祠堂的位置。那会儿他其实还在和个不依不饶的神官扯皮,玲珑骰忽的一震,灵视开启时已经丝毫没有阻止或者挽回的余地。他反应很快,不动声色把珠子取出来,在上面施了个障眼法,看着就是颗品质一般的玉。自己没再客气讽刺了几句,手上又一直摆弄腰佩,最后珠子换上了也把人气走了。
那珠子材质自己倒是说不上来,只知道灵气很重,若不是和那厉鬼呆的太久染了Yin气,倒很适合聚灵养魂一类的法术。对的上号的书中记载自己半点印象都没有,那这珠子多半是鲛人特有的。
况且至今只见过那么一颗,想来也是个稀罕东西。
其中奥妙想必少有人懂。
他并不怀疑尹洵是其中之一,这人心思太沉,又什么东西都猜得到,得了这珠子还不知道要耗多少心思去筹谋。两人目前的目的差不了多少,有人费心本是好事,可惜那人还病着,还正好是恨不得藏在心里那一个。
若非不得已,自己实在不想他劳神。
.
当务之急还是趁着几方都忙的当口去探探神司的祠堂。
仔细回想了一下,青寒在妖族待了三百来年居然没怎么提过信仰这回事,所以在叶复礼出于好奇一直想摸到神殿看看,这下到算是得偿所愿了。
出人意料的是他们的神殿和祠堂是融为一体的,虽说风水上没看出什么大问题,进去却Yin寒得不正常。
这建筑也是圆形,直观看有点像封了顶的土楼,只正中留了个小孔,这样的结构决定其房梁错杂,斗拱也繁复Jing美得过分,倒是很便宜他这样的梁上君子。那巨大的白色神像立在正中,四周是一层接一层的油灯,或明或灭,小孔漏下束天光,照着那神像不知道什么地方,反射的柔光落在神像正前方的地面变成个不大不小的白圆。
信徒祷告也好,祭司超度也好,这环境的神圣感和隔绝感实在是做的很不错。
似乎还有点众星拱月的意味。
叶复礼进去的位置恰好在神像背后,就顺着房梁绕了半圈,看到那一尊神像全貌的时候直震得差点从房梁上掉下来——那是尊月母常曦像,反光的正是她怀里的“月亮”,当然了,这也没什么,真正震到他的是这位月神居然骑了头夫诸。
各族都有自己推崇的神明。
拿现存的几个种族讲,妖族下面会有不同族群,细说下去各个族群推崇的神祇确实是五花八门,所以三位主神的说法没什么定论,最主流的还是战神氏蚩尤,太阳神羲和,以及木神句芒。羽族倒是统一,所推神祇只火神祝融一个。鬼族则推冥神神荼,至于龙族,应龙老当益壮,有他带着,要说敬重谁的话用脚想也知道是黄帝。
各族与他们信奉的古神,要么有血脉渊源,要么曾关系密切,再不济也能说是受之庇护已久,怎么样也说得上些关系。按正常思维来说,他们的神怎么也该是水神才对。
这月母常曦是创世那一波老神,好是很好,担他们鲛人的主神也确实担得,可大多鲛人其实连月亮都没见过。
即便抛开这点不谈,人月母怎么还骑上夫诸了?就是他鲛人不在乎夫诸会带来大水,不认为它是凶兽,可这月母和夫诸中间还隔了百来年,八杆子打不着关系的,总不能因为它看着像鹿又差不多一个时代就直接用了吧?
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但不得不承认,这种半神不妖的组合乍看是妖邪了点儿,时间稍久一些就觉得那神像的眼神透出股慈悲。加之环境布置的好,大多人沉浸于那神圣庄重的气氛,刚开始拜神估计脑子都是木的根本不会有心思去想哪里不对。
从他的个人意愿出发,他不想多看那神像,也不想多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