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南站在当初无意间撞见路小宇的那间茶水间里,门口的大红纸维修告示依然在,这个时候除了他,不会有第二个人走进来。也许除了他正等着的那个人。
两分钟后,一颗发型梳得干净利落的脑袋从门后探进来,不安地转动了两下,试探屋里的环境。方南已经看见了来人,他有些不耐烦地靠在饮水机上跺了跺脚,路小宇听见,赶忙一步跨进屋里,反手推上了门。
方南正抱臂站着,而路小宇由于紧张,双腿并拢,还低头紧捏着自己的手指,那架势,看上去就和上学的时候教导处主任训诫作业本忘记带到学校的孩子似的。
事实上,方南的确是有很严肃的话要和路小宇说。
他首先解释了一下下午会议上的事:“刚才你们做PPT讲解的时候,我不是有意要刁难你的。”
路小宇点了点头。他的声音很小,但语气很老实。
“我知道南哥没有……”
方南的眼神闪了闪,变换了一下自己的姿势。
“那你知道为什么我要问你那两个问题吗?”
“是因为我们的解说做得不够详尽?”路小宇试探着问。
“你还是没懂。”方南忽然叹了一口气,他收起审问的架势,伸出一只手,颇有些语重心长地把一开始站得还离自己很远的路小宇拉到了近处,这回,方南的态度变得更像一个带徒弟的老师,他的声音温和但清晰,一字一句地落到路小宇的耳朵里。
“是因为如果我不去细究的话,光听你们的讲解,会觉得两个小组的两份方案水平是差不多的。”
难道不是吗?路小宇的眼神有些迷茫。
仿佛是看穿了他的心思那样,方南忽然刮了一下他的鼻子。
“当然不是。你们那一组的方案实际上做得更好,好多了。你以为评审大会真的就为了看你们简简单单两个方案吗?你们才来公司多久,接触过实体项目吗?连拿到的数据都不完备,又没有能力去做成体系的市场调查,公司要你们两个方案做什么,又不能直接拿来用……实际上历来所有的管培生计划,不过都只是想看看培训生的潜力和思路有没有问题罢了。但你那一份方案有一点非常宝贵,它是重做的,一般在原始方案遭遇过那么重大的批评之后,再改时思路都会偏向保守,而你们没有,你们甚至用自己的思路,改了原本的数据模型,从完全没有经验的领域出发,自行推敲,模拟了一套真实数据出来,你知道这是多少部门负责人看中的品质吗?况且你模拟得很好,我相信其他评分的经理一开始都没有发觉出来,因为他们Cao作实际项目久了,看数据都有直觉,一打眼觉得很符合情况,没有问题,就不会想到去询问数据的来处,他们也会忘记,你们其实手头根本没有什么可以借用参考的资源。”
方南说那一大番话,实质性的内容基本都是在夸奖路小宇。路小宇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他是看不见自己的表情的,他只觉得听着听着,心里就和冒起泡泡,开出花来了一样,而且那朵花蕊之中还扑腾出一只蝴蝶,扑扇着翅膀,在他的小胸膛里飞啊飞啊,飞得他都头晕目眩起来。
天呐,方南在说他做得漂亮,路小宇都快高兴得变成傻子了。
“但你也别高兴得太早。”方南清咳一声,打断了他痴痴的表情,“我说的这些只是我个人的想法,而如果不是我今天有心追究,以你们原本的讲解来看,你们就是埋没了自己产品最大的优势和竞争力,在我看来,就是最为失败的一种产品展示方式。”
他的语气忽而严肃,叫路小宇不由得紧张起来。
方南问他:“所以你们为什么,要推选林静出来做主讲人?”
这便是一早他所看出的问题。
最亮眼的数据部分,并不是林静负责,她应该只听过路小宇的描述,既不清楚细致的思路,又不懂具体的计算方式,只是拿来引用。同时,她应该也害怕在答疑过程被抓住自己所不熟悉的环节发问从而发生答不上来的尴尬,在最终整理内容流的时候,反倒刻意弱化了数据,在实际的讲解过程中,也把很多可以深究的华点一带而过,反而加强了方案中由她自己所负责的那一部分。
她应该是明知这样会削弱整体表现却仍然这么做了,这一点,是方南在听路小宇介绍过每个管培生的个人分工后作出的推论。
“作为一个企划案的最核心负责人,你应该比谁都关注最终呈现的效果,你的责任,是完成质量的把控,而不是随随便便把自己的方案交到另一个人手里。即便将来你遇到同样的事,是组织上安排了另外的人接手你的工作,那你也应该在察觉到问题之后尽量地沟通,进最大的努力来保证产品的优势不至于在最终的呈现中受到磨损。这样的鉴别能力和沟通能力,难道不是应该具备的吗?”
方南的评语有些让路小宇抬不起头来。
“可是……主讲人是大家投票选出来的,林静她……讨人喜欢,而且,她人也很好……”
路小宇支支吾吾的回答。实际上,在投票选主讲人的时候,他自己也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