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整整一个星期,管培生小组的成员都觉得路小宇的身上飘着某种低气压似的。他们猜,也许是和星期一的评审大会打分有关。
他们每个人的考核结果都是周三统一下发的,两个小组的评分差不多,项目的评价整体都不低,但是有一点奇怪的地方是,路小宇的个人分数却比其他人低出一大截,甚至低于所有人的平均分。
之前还担心过自己表现不过关而哭过鼻子的林静都有些没有料到。她明明出了糗,分数却是当组最高,在其他人看来,反倒路小宇才是解答问题力挽狂澜的那一个,得到这个结果,的确很不能理解。
他们想,也许路小宇的心里也是有气的,他们觉得他一定不服,或者有什么别的情绪。
但实际上,路小宇并不在乎那一张评审表格上的分数。评分结果是综合过那天所有参会考官给出的评价以后拟定的,路小宇这样反常的低分,一定是当天有考官给他打出了远低于平均标准的分数,他猜测,这个人很可能就是方南。
若真是方南他也不会觉得冤枉,毕竟当天他们的表现原本就很不尽人意,事后方南好心和他讲道理,他还当面回驳了方南,就凭这样的做法,方南给他打零分路小宇都不会觉得奇怪。
他现在只担心方南会怎么想他。
会不会,觉得他冥顽不灵,觉得他不识好歹,觉得他朽木不可雕也,从而对他很失望。
路小宇趴在办公桌上,把脸颊深埋进自己的臂弯中间,哎,他真是头都大了,当天他怎么就能一时冲动和方南说那些没良心的话呢,他真是后悔死了,真是脑子被门夹了!
其他管培生见他那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也没敢多安慰他,再说,他们自己的活也不少,地产部突发了个案子,得让他们商务开发两个项目并行着做,下个礼拜,部里一半的老员工都得赶到外地去出差,张士峰留在北京坐镇,也是忙得不可开交,这不,就连他们这些0.5个劳动力也勉强算不上的新人,大周末的,都得留在公司加班,干些整合资料的杂事。
其实他们不知道,他们的老大张士峰比他们谁心里都烦。
他都快要烦死了,自从上一次,方南忽然找上他之后,他这一连几日,每天的心脏都是忽上忽下的。他也在纠结,他也有犹豫,毕竟提供给方南这个外人他想要的东西,甚至于联合他那些信得过的中层朋友一道提供某种协助,从本质上看,都是直接违背了他们所在职位的职业道德。但如果这么做是为了救这座公司呢?他的另一层焦虑就来自于这种不确信。
郑铭源?就靠他一个自己都没打拼出什么成就的二世祖,真的能行吗?
他原本计划着这周再去见方南一次,把自己的顾虑和方南说一说,毕竟方南,他还是稍微信得过的。可他妈的地产事业部的这个姓陆的,就像和他有仇似的,每每都要在他最忙的时候另外给他添乱。就这两个垃圾一样的项目,居然要在未来的一个礼拜内,支走他身边一半的人手!绝大多数都还是入职起就跟着他一路打拼过来的老将!要说这不是故意的,张士峰觉得屎他妈都能吃了!
所以这已经不是选择问题了,这帮孙子见天地找麻烦,再这么下去,就已经是还足不足以自救的问题了!
他用力地敲击着键盘,就像要把键盘给敲碎一样。他不纠结了,他做好决定了。
只是眼下这样的态势,再公然和方南见面,唯恐不妥……张士峰环视了四周一圈,忽然就看见了众人圆圈之外的,独自趴在桌上给人感觉分外不合群的路小宇。
妈的这个小鬼吃错药了吧,张士峰想,都什么生死存亡的时候了趴那儿干什么,思春吗?
“路小宇你给我过来!”张士峰忽然吼了一声。
那一声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联系到评审大会上路小宇糟糕的成绩,尽管担忧,但所有人还是同一时间把脸瞥了过去。看着路小宇茫茫然抬起头来,又被张士峰一把从座位上揪起来,用文件夹敲过脑袋以后没好气地直接拉到了走廊上,他们都以为正在气头上的张士峰这是打算好好教训属下一顿了。
路小宇也是这么想的。他低垂着头,一路听着张士峰的骂骂咧咧从办公室来到公共走廊,张士峰揪着他,嘴里的数落一刻也没有停下,直到他们来到转角处远离门的位置。张士峰的眼神忽而的就变了。
他变得极其冷静,用最简洁明了的句子在最短的时间里给路小宇下了一条工作指令。
“带着这个文件夹去找你南哥。”
路小宇整个人都傻了。
这是怎么回事?发脾气的老大怎么会突然让他去找方南?
但是张士峰只是推搡了他一下,一把塞给他一张门卡。来不及解释了,办公室人多眼杂,指不定哪儿就有陆家人的眼目,这时候就连共事了好几年的同事也不可个个尽信,反倒是路小宇这种没有任何背景和过往经历的白纸值得托付。
他应该是向着方南的吧,张士峰想,傻小子,别给我搞砸啊。
路小宇就这么被张士峰赶了出来,西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