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学友开着出租车,多亏了京城已经禁烟多年,车里没多少异味,不必担心薰坏孩子。不过他还是把前排的两扇窗户都全摇了下来。
今年刚满三岁的男孩只能缩在后座,顺着郭学友的一条胳膊指着,去看窗外的风景。他们从朝阳开到海淀,又从海淀开到南苑,足足开了两个多小时。
郭学友就是带着阳阳出来兜风的,因为方南说了,不想把阳阳放在家里,孩子在家,就总有人看着。一想到这个,郭学友心里就不舒服得很,恨不得就地下车拉个人打上一架。
他们九点就出了门,逛到中午,男孩便捂着叽里咕噜的肚子说饿了。郭学友本就是极其疼爱这个孩子,只要方阳开口,向来什么都是好好好,立马就掉转了车头,往最近的带停车场的商场开过去。
“想吃什么?叔叔一会给你买去。”他挤出一脸凶煞的笑容,从后视镜里看了男孩一眼。
男孩似乎有点没睡好的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脑袋,歪在座位上,含混地答了一句“随便”。郭学友立马应一声“那行,叔叔给你找随便去!”,脚下便加速踩起了油门。
他当然知道身后的小朋友有点不高兴,虽然面上粗犷,但在北京城开了这么些年的出租车,一点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但他不是方南,方南在面对他人的失落时,会心软。他则会装作什么特别的事也没发生。
他从小就是个嘴笨舌拙的人,再说了,哭能解决问题?再怎么怨天怨地,日子还不是要照过?不如大碗吃rou、大口喝酒,吃饱了放声笑,哪怕不是真心的呢,笑着笑着不就开心了。
郭学友在一家大型超市购物中心边把阳阳放下,带着男孩直接去了一层商铺小吃街的一间串店。
“小孩子不能吃太多辣的。”他一面那么说着,一面自顾自走去柜台胡乱点了一通。回来的时候手里捧着一只托盘,上面一大碗冒热气的红油串串,又香又辣,芝麻滚在油花里,发出催熟过一般的香气。
方阳眼见着郭学友拿起一串肥牛卷,呼啦一气下了肚子。紧接着,又是第二串、第三串。
很少有人能吃饭吃得像郭学友一样这么香,光是看着就能让人自动分泌出口水。他吃完肥牛和鸡胗,又呼啦进去一大匙鸭血,把钵钵鸡的脆骨咬在嘴里嚼得嘎嘣脆,还一面吸溜着舌头往外吐那些被辣出来的长串热气。
“小家伙,怎么样,想好随便吃什么了没?”郭学友一面舔自己嘴角边的红油,一面又拿起盘子里一支微波rou串。
方阳这才终于有所动摇。他嗫喏了两下嘴唇,看着郭学友手里的rou串,吞下去一口唾沫。
“嗬,馋了?”郭学友脸上咧开一个痞里痞气的笑容,“知道馋是好事,不过我这个,大人吃还行,你小孩儿少吃这个,我吃,你看着吧。”
说完,他就自顾自嘿嘿嘿笑了起来,笑得对面的方阳一张脸气得滚圆,腮帮子都鼓起来,大眼睛呼扇两下,干脆想站起来自己往外走,郭学友这才大笑一声,一把拉住了他。
“哎呀,你郭叔和你开玩笑呢大外甥!”郭学友陪着道歉把生气了的小人拉回到身边,一把变魔术似的从桌子底下掏出一个麦辣堡的纸盒子,那还是他刚刚趁着点单等菜的功夫,偷溜到隔壁麦当劳买的。男孩看见快餐,这才喜笑颜开,接过盒子,抓起汉堡就咬下一口。又脆又香的炸鸡块带着点热辣滋味吃下肚子,方阳苍白了一早上的脸颊这才泛上来一些血色。
总算看起来有了点Jing神了,郭学友想。他注意到今天的方阳比之平时状态要差上很多,还得刻意去逗,才知道要对着人笑。上午兜风的时候也是,始终有点萎靡不振的样子。
郭学友一面吸溜碗里的魔芋,一面看着面前的男孩安安静静地埋头吃东西,心里寻思着一会先找个适合的地方,带方阳去休息休息,睡个午觉。
哪只这个念头才刚闪现出来,大口吃汉堡的男孩就忽然被呛了一下似的吐出一口面包菜叶,捂着嘴巴咳嗽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郭学友扔下筷子就去拍他的背,他拍得有些用力,男孩皱着眉头,咳得更厉害了。
“哎——!”郭学友长叹一声。他实在也不是多么擅长带孩子,只能先收回手,悻悻地看着方阳。
“要是你爸在就好了,”他挠着自己的后脖子说,“你爸也是个奇葩,自己都照顾不好,就能照顾你。”
听了郭学友的话,方阳的一张小脸忽然一皱。
“不准……说爸爸的坏话……”
他憋住气顶认真地强调一句。说完,便又是一阵急咳。郭学友叫他咳得心颤,赶紧一仰脖子,把碗里剩下的东西滑下肚子,餐巾纸一抹嘴就拉着阳阳站起来,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打算上对面超市给男孩买瓶水去。
“我可没说你爸的坏话。”郭学友抓着男孩的一支胳膊,一面走一面说,“你爸人是挺好,有时候吧,好得都有点像傻的,成天尽发扬风格去考虑别人,又倔,这点脾气你可千万别学你爸,这个社会这么复杂,先顾好自己才是正经的。不过你也要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