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你都想好了？”
从张士峰手里接过分组申请表的时候，路小宇还听见对方在这样问他。似曾相识的语句和口气不知让他想起了什么，竟然还轻声笑了出来。
张士峰是个火爆脾气，哪里见得了他危机临头还这般没有紧迫感，气得抓狂，也顾不得什么表格纸张，抓起路小宇的袖子就把他跟一只麻袋那样拎在身后，一路拖进了部门会议室里。
“你小子脑瓜里装的都是浆糊吗？！”一闭上门，张士峰就忍无可忍地吼道，“我从你第一天来就看你不顺眼了，磨磨唧唧，缺根弦一样，一点人事不通的，都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把你这样傻头傻脑的人放进我们商务开发部来的！”
路小宇方才还沉浸在昨天与方南共进晚餐的回忆里。记忆中的画面经过美化，带着方南家中吊灯透出的那种柔和的暖黄色——他死皮赖脸的攻势倒是发挥了作用，方南不仅放他进了家门，还破格让他下厨亲手做了一顿晚饭，在饭桌上，方南边吃，边用笔记本电脑看了一遍路小宇用闪存盘带过去的企划案草案，说了一下自己的想法和见解。
虽说大部分的时候，路小宇只是叼着筷子看着对面的人傻笑，耳边回荡着方南那独有的清亮柔和的嗓音，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即便只是秉持着原则，给出的条条框框都粗略简单的评价，方南的一席话也让他受益匪浅。
他记得很清楚，合上笔记本电脑后，方南也问过他一模一样的话。
“你确定你都想好了吗？”
和张士峰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的焦急不一样，方南的情感很多时候都藏在一对眼里，只有对着光线，仔细去看才能看得分明，其中所隐含的不解和关切。
方南的赤诚不是燃烧的火把，而是溪水边上被烈日灼得发烫的石头，表面看上去平淡无奇，一半都还浸在水下，冰冰冷冷的样子，用手摸过了才会知道，其中自有一股坚毅和热烈。
路小宇也是在那个时刻突然发现，自己以前对方南的观察真是太少了，他少不更事，之前看人从是只看表面，认识了方南才知道，原来有的人也可以像一杯茶，一瓶酒，需要细细品味，所花的心思越细致，后味才越香醇。
“老大，你干嘛好端端地吼我啊？我做错什么了？”
从短暂的回忆里拉回神智来时，路小宇的眼前已经是一张近在咫尺被放大过了的，张士峰快要爆发的脸。他知道张士峰真的动怒起来也不好惹，虽然嘴角仍然含着笑，好歹也是学会了扮猪吃老虎这一招，整个人往后一缩，气势马上弱下去一截，看上去懵懵懂懂，楚楚可怜，倒不像刚刚木头人那样让张士峰无名火起了。
“你还问我！”
张士峰一根手指头立刻就戳到了路小宇的脸上。
“我明示暗示过好几回了，我还以为你听懂了！上次我给你说的话都喂狗了是不是！这最后的评审会多么重要，两人一组搭档，你为什么就不能好好选一个！”
路小宇连忙陪一个笑，眉毛压下去，说：
“老大，你听我解释，不是我不上心最后的评审，可问题是，也没有人愿意和我组队，我也没得选啊……”
“没得选也不能选林静啊……！”张士峰压低嗓音吼道，“就算他们再不愿意，两人一组，最后总还不是要匀出一个来做你搭档。不管那个倒霉鬼是谁，这个人选总是被迫的，这种时候，还主动上赶着来找你的，白痴也知道警惕一下，你怎么就不能多拿出一点紧迫感来呢！”
张士峰要被路小宇气死了。
他好歹也在业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手下的新人要搞什么小动作，不用去问，光靠感觉就能察觉出七八分来。他并不排斥新人之间竞争，商场之上、职场之上，哪里会没有竞争的？新人就是用来锻炼的，水至清则无鱼，要是他什么都横插一杠，把这些毛都没长齐的愣头青保护得太好，自己手下的人就永远不可能成长起来。
他生气，并不是气林静煽动其他人排挤路小宇，而是路小宇在这样严峻的形势面前居然依然不为所动，没有任何的危机感。这甚至比一个人没有工作能力还让他失望。
“一个人的职位越高，所要担负的责任就越大，面临的困难就会越多。在大企业里工作，部门之间，哪能是没有龃龉的，如果仅仅只是这样新人层面的竞争，你都不能展现出自己的决心和气势，以后谁还会相信你的抗压能力和危机意识，谁还敢对你委以重任？你以为最终的考核就只有终审的分数这一项吗？从你们走进远播大楼，戴上工牌每天打卡出入的那一天起，你们的考核就无数不在，早就开始了！你是我张士峰找来的管培生，出去了，代表的就是我们商务开发部的脸面！像你这种没有自觉的人，留在部里，我都嫌丢人！”
路小宇眼见着张士峰的话越说越重，终于收起了脸上赔笑的表情，转而在张士峰已经戳到自己胸口的指头上捏了捏。
“您不用说了，我都懂的。”路小宇回答。
“你懂个屁！你要是懂你还……！”张士峰甩开路小宇的手，正欲开骂，却撞上路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