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给路小宇吃什么迷魂药了?”
张士峰再得空能坐下来好好和方南说上几句话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这阵子他们都忙,就连像这样利用工作餐的间隙逃离出远播压抑的氛围,好好呼吸下东三环的自由空气,都要争分夺秒。
张士峰的话把方南问得一愣。
“怎么了?”
“他最近特不对头,总之就是状态和之前不一样了,做事也是,出格很多。”
“他是不是也找你说了什么傻话?让你帮忙送他到非洲去之类的?”方南突然问。
张士峰奇怪地看方南一眼。
“呵呵。那倒没有。那小子在我这儿狂得很,和在你那儿可不一样。嘿,也是奇了怪了,这明明是我的兵,怎么对待我和对待你态度就能这么有区别呢?你说我该不该找你兴师问罪一下?”
“还是个孩子……年少轻狂的时候谁没有过,你没有过?”方南说着,便撇开了脸。
敏锐地捕捉到对方神情里的一丝不自然,张士峰坚决地摇头道:
“不对。肯定有什么事儿。你什么时候和他这么熟的?终审会定岗这么大的事,他居然跳过我,第一个去找你商量?”
“还记得我第一次约你私下见面的那个茶水间吗?”方南问张士峰。他心知对方只是个表面看上去粗枝大叶,实则却心思缜密的人,反正已经被看出了端倪,索性也不想引起太多的疑窦,便把事情的缘由也说了出来。
“就七拐八绕才能找着,水龙头还坏了的那个?”张士峰问。
“对。其实我和路小宇认识也是在那儿,就在我第一天入职的时候,我不熟悉布局,拐错了弯,恰好闯进去,发现他在里面流眼泪。”
“流眼泪?他?”张士峰讶然重复了一句,继而又恍恍惚惚想起来,好像记忆里,路小宇的确是因为什么原因,被地产部那几个部门主管抓到把柄,找茬骂过一顿。
方南叹了一口气。
“远播的大环境这样,这些年轻人都不容易。”
他的话让张士峰也跟着沉默了。
是啊,谁说不是呢。
往年有新的管培生入职的时候,都是公司里气氛最高涨的时候。大家都乐意看见新面孔,刚从大学校园里走出来的青年男女,个个带着朝气和干劲,虽然稚嫩,但也像一股冲入动脉的新鲜血流,给公司注入很多的生机。
现在的远播却乌烟瘴气,连张士峰都不敢过多的庇护这帮年轻人,反倒希望他们经历些磨难,迅速地成长、坚强起来。虽是为了他们好不假,但总的看来,确实是委屈了这帮孩子。
“所以你才这么积极答应帮我们查公司的底账?”张士峰问,“我之前还以为,你做这些,只是因为郑家……”
“一半一半吧。”方南回答,“如果只是为了郑家,我做好我该干的事就行了。但……”说到这儿,他忽然欲言又止起来,“你觉得这样做公平吗?”他问。
后面的话他没细说,张士峰却知道他的意思。
远播的老人其实也都心知肚明,在这样集团内部动荡的节骨眼突然上线这个管理培训生计划到底是为了什么。无非也就是一批还有点理想和追求,不愿意眼看着大厦将倾的远播中层擅自把希望寄托在这么一班年轻人的身上而已。
不破不立的道理谁都明白,只是,从来都没有人问过这批被时势选中的新人,究竟他们自己的选择会是什么。
“我们自己也都是在公司发展的上升期进入职场的。公司给了我们平台,给了我们机会,才有了今天的这点成就。可这些孩子,却是在公司最危急,情势最复杂的时候加入,还毫不知情,对于他们,你不觉得残忍了些吗?”方南喃喃开口说。
张士峰摇了摇头。
“没什么残忍不残忍的,这个社会原本就是丛林法则,难道我们自己就是一帆风顺走过来的吗?不过都是际遇而已。时势也是可以造英雄的,方南,你扪心自问一回,就算和你郑家人之间,是接受资助和劳务偿还的关系,失去了许多的职业自由,可要再让你选一次,你是愿意窝在原来的小县城里,还是愿意依旧如此,有施展拳脚的天地呢?”
不等方南回答,他又枪白一句,这次,是直接指着方南的前襟说的。
“你可真的考虑清楚了。你现在着急赶慌地履行完劳动合同,离开北京,是因为所有的一切都已经体验过了、见识过了。你把你自己带入还没有看过外界广阔天地的年轻人身上再想想,到底是愿意图一时安稳,还是愿意搏一把,要到一个机会?如果连你自己都拿不准的事,你还能够擅自替别人觉得公平还是不公平吗?”
如果再选一次的话……方南垂下了眼睫。
这个问题还当真把他问倒了。
或许张士峰说得对,他是不应该带入太多长辈的角色,替路小宇这样有自己的路要走的年轻人下太多的判断。可是远播……到底是和郑家人相关的远播。他真的……可以昧着良心,让路小宇留下来吗?
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