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天最终离开公司回到家,路小宇也没能再见到林静一面,只在手机上收到一条短信,林静发来的,好歹是没有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的语气,只有简简单单的几行字。
她要搬走,不想见面了,等再择个日子,挑路小宇不在的时候让男朋友直接带搬家公司上门,钥匙会直接退回房产中介,如果需要结算水电,就拿押金来扣。
别的交代一概没有,没有兴师问罪,更没有道别。好像他们只是陌生人,多余的一句都是在浪费Jing力。
路小宇不确定林静平静下来没有,是不是还像白天里打过一回照面时那样对自己怀揣激烈的愤恨。
他大概能猜出原因,毕竟林静是口口声声说过,绝对不会去非洲的。可既然如此,为什么又要用那套抄袭的方案呢?
路小宇有太多的话想问,却没有机会问出口,他直觉里边存在什么误会,可林静又那般冷淡——
他回想起过去这四十多天的日子,林静曾经给过他的那些告诫、那些提醒、曾经在商务考察的中途偷跑出来帮他叫过的救护车,心头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路小宇是这样的一种年轻人,他绝不蠢笨可欺,却始终更愿意记着人们的好法,记忆里点滴的片段还那样鲜活,而曾经让他感激过的心意现在却成了轻易得以舍弃的漠然,让他有一点唏嘘,有一点失落,还有一点寂寞。
他过往听过一个讲法叫逢人只说三分话,三分的假需要靠七分的真才能修饰。也是到了这会,他才算领悟过来,原来职场里发展出的友情也大抵如此,真心实意的时刻未必不曾有,可在赤裸裸的现实利益之前,最难看分明的便是人心。
与学生时代黑白分明的爱恨不同,进入弱rou强食的职场,人终于还是失去了依据内心喜乐来决定是否要对同伴敞开心扉的自由。
彻夜加班做项目的疲累都不曾让路小宇觉得难捱,到了此刻,他才头一次觉得肩上的担子化作了有形的实体。
是啊,不能再那么幼稚了。擅自的对人抱有亲近感,又擅自的失望,结果从头到尾,也只是他一个人一厢情愿罢了。
将钥匙**锁孔的时候,路小宇想到这一茬,压在胸口的呼吸都顷刻变得沉重了。
那么方南呢……他这样一味地追逐和崇拜,妄图与对方并肩而立的念想,会不会也是一种可笑的偏执呢?
思忖间手机震动起来,路小宇推开门走进黑洞洞的屋子,盯了一眼手机屏幕便整个人一愣,竟然不是工作电话。
他已经习惯了24小时待机等人随call随到的日子,恍然看见屏幕上闪烁着“老爸”两个字的字眼,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和家人通过一次电话了。
电话接通以后免不了又是一阵耳提面命的教训,什么光知道加班就不知道给家里吱个声去个信啦,这么大的人一点也不懂事啦,说来说去却也语气和缓,问的问题细碎却又没重复太多细节硬逼他回答,像生怕打搅了他的工作似的。
路小宇才一句“我都挺好的”,就全给打发了。
这便是远方的家人的电话,繁琐而矛盾,想要亲近,却又刻意疏离。
路小宇举着电话,鞋也没换的站在玄关门口,没有开灯,习惯了黑暗的一对眼里有微微的shi意。
举着电话絮絮叨叨的人已经从老爸换成了老妈,直切要害地说老家的亲戚来串门带了特产,给他寄了一箱子莲子、糍粑、干豆丝过来,让他一定要记得去取,取了回来和室友一起分着吃。
最后又絮叨了一大通工作忙归忙,还是要抽空给自己找个女朋友处处看一类的老生常谈才总算挂断电话。
路小宇切回主菜单,又看了眼短信记录,这才发现还真有个丰巢快递取件码。
刚才听老妈强调了又强调,莲子是洪湖的莲子,糍粑是掺了咸芝麻馅儿的,还有绿豆做的干豆丝,都是好东西,要不是洪山菜薹和汤逊湖的鱼丸子得寄生鲜快递,指不定一早也跟着一块到了,是千叮咛万嘱咐他一定要吃,绝对不能放在冰箱里等着烂掉。
路小宇放下双肩包,提溜着钥匙又下了一趟楼,从快递柜里取出个沉甸甸的纸箱子来。
爸妈说过里边的一半是拿来分给室友的,所以什么都准备了双人份,路小宇抱着那只箱子叹一口气,可惜现在没人送了。
残阳如血的时候也终于过去,回程的路上已经月明星稀,道路两边飞蛾扑扇的路灯成了唯一的光源,路小宇不紧不慢地走着,快回到居民楼的时候,在防盗门半敞开的楼栋前瞥见一抹不分明的影子。
来人趿拉着一双拖鞋,穿着裤衩,嘴里叼一根没点着的烟,手里晃荡着一只松松垮垮的塑料袋。
他恍惚一眼觉得眼熟,走近了才赫然发现,那人他竟然是认得的。
居然是郭学友。
抱着箱子的路小宇乍然见到这个人,惊讶得眼睛瞪得有如铜铃大,整个人也愣在原地不往楼梯上走了。反而是郭学友先一个不耐烦起来。
“你这什么破小区,离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