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酒店的早餐厅开始提供自助早餐的时候,方南给郭学友去了一个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起来,对面的声音疲惫,透着一股沙哑。
“没睡吧?”方南问,“我看了看时间,估摸着你是不是要准备交班了?”
“刚交完。”郭学友打着哈欠回答。他跑夜班出租,忙碌一宿以后白天睡觉,到了阳阳正好幼儿园放学的时间点,恰好是一天里Jing力最充沛的时候,这才能帮方南接了看孩子的活。
“你呢?还带着孩子?”郭学友也问,“你现在是怎么的?有家不能回?干嘛成天带着孩子在外面,昨天你上哪儿安顿的阳阳?”
“酒店。”方南回答,“离阳阳的幼儿园不远,上学倒也近便。”
“好好的一个孩子,跟着你吃这些颠沛流离的苦。”郭学友感叹一句,末尾又忍不住打个哈欠。
“累了就赶紧回去休息。我打电话就是想问问,房子你看了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定下?”
郭学友哼了一声。
“我看你就是吃饱了撑的,没事给我找什么房子。我原来那个地方住着不好?”
“好。”方南笑着说,“但离阳阳的幼儿园太远,现在你每天帮我看着他,我怎么好意思让你这样两头跑?再说了,你自己也说,租期到了,房东要涨价,你不想租了。”
“有什么好租的,就那栋烂楼,下水管道都不知道是建国几年的,一年四季就没个不堵的时候,下雨天还反味道!”郭学友愤愤不平地抱怨,“就这么样还想涨我的租,我看北京人是疯了!”
“北京哪块地脚不这样?所以我才说,和人合租总比自己一个人住要划算,而且你年纪也不小了,自己一个人住成天没个收拾我一点也不放心,给你找个室友,起码还有人能监督个脏净。”
“我看你的重点根本不是我,是那小子吧!”郭学友听不得方南念叨他的生活习惯,对面才起了个头就一把怼了回去。
他觉得自己也没说错,找房子,哪里不能找,就算和人合租,也不用这么着急。反而是路小宇那边,刚跑了个合租人,自己这要是看准了,立马就能给续上,到底是谁解了谁的燃眉之急?
方南在电话那头叹一口气。
“他也是受我牵累。”他说,“我毁了他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总不能再把他甩在一个陌生城市里,连个照应也没。”
“你趁早收起这种想法。”郭学友打断他,“从小到大,你什么时候给别人找过麻烦?第一份工作选在这个公司只能说明他运气不好,就算是受了连累,那也罪不在你,要怪,就要怪那个姓郑的——”
讲到这里,他突然又不讲了。
不管什么情况下,郭学友是真心不想在方南面前提起郑铭源这个人,提起这个人他就一肚子气!
方南昨天已经讲了,郑铭源从国外回来,就要去远播了。他居然还有脸去远播?!去方南的身边?!简直就是一块牛皮癣,揭都揭不过去!
“我真他妈说到就上火,你这什么狗屁工作,就不能辞了再换一个?!”郭学友骂了一声。
“你知道不行的。”方南无奈地回答,“我得为日后打算,左右不过再忍个一年半载,但是小宇不同。”
他终于说到了路小宇。
“郑铭源查过他,已经知道了小宇在远播的背景。这次他来远播挂职,我也担心……担心他会找小宇的麻烦。郭哥,如果你真的能搬过去,我多少也会放心一点。那孩子心眼太实,我怕他出什么事。”
方南忧心道。
郭学友没作声,暗自撇了撇嘴。
路小宇能出什么事?郭学友想,还心眼太实……怕是眼瞎的人才看不出来,以那小子目前对你上心的程度,你再这么对他好下去,才是真的迟早出事。
他本可以提醒一句。但不知怎的,又忽然不愿意把话挑明。许是在方南身边,见识了过去太多郑铭源的斑斑劣迹,让他对上心方南的对象总带着一股天然的不信任和排斥,宁可装作没看见。又或许是觉得现下方南要Cao心的事太多,会让他感觉疲累的忧虑,自然是能少一样就少一样。
至于路小宇到底怀揣着一个什么想法,郭学友承认,他多多少少还是不放在眼里的。
一个刚出社会的毛孩子,能翻出多大的水花来?自己帮衬着点,让他平安顺遂地熬过入职期,方南一忙起来,兴许就把这个人忘了。
打定了主意的郭学友不再多说,只打了几个哈哈,勉为其难地告诉方南,房子还凑合,地脚和朝向他相得中,室友是男的勉强也能接受,要是方南想,那他就接了这个盘。
方南一听,这才舒展开眉头,放心下来。
昨夜他睡得极不安稳,尽管儿子就在身边,心中却始终七上八下。有件事他连郭学友也没有告诉:郑铭源不光是回来了,还突然提起了阳阳的事,不仅说起了阳阳,还说起了郑家的长辈,像是在极力避免阳阳的存在被郑家知晓一样。
他叮嘱方南时的那番郑重敲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