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你都想好了?”
站在一片昏暗外的门边,郭学友沉声问道。
屋子里没有开灯,除了拉开一半的窗外偶尔吹来一阵掀动窗帘的夜风,一切都在寂静中。郭学友背着光,从他靠着的门框外,透出一盏玄关处的小夜灯朦胧的光线。
郭学友背后背着的阳阳早已经趴在那儿睡着了,而方南面前的路小宇也闭眼躺在被子里,未免吵醒他们,没有人动,也没有人开灯,方南只用最低限度的动作点了点头,压低音量回答:“还麻烦你带阳阳先回酒店去,替我照顾他一晚,到时候你的误工费我会补给你。”
“你明知道老子在乎的根本不是那几个钱。”郭学友不耐烦地说,他动作难得放轻,仔细地掂着背后的男孩,望向方南的目光却始终与紧皱着的眉头相依,
“早先我不跟你明说,是不想让你太烦心这个事。现在都闹到这个地步了,你别跟我说你看不出来。”
郭学友和方南的熟稔建立在经年的岁月上,他们一道长大,在同一个福利院吃同一口大锅饭,有什么话,未见得必须一字一句清楚讲出来。
他知道方南不会误会自己的意思。
他想说的很明白了。
这小子对你存着那个心思,你看不出来?
方南回头,无言地看他一道,从那张微光中隐约可以瞥见情绪的脸上,郭学友也读出了方南的想法。
难道你让我就这么放着他不管?
路小宇喝醉了。他大概已经很久没有这样醉过了,给他除去外套的时候,方南感觉这个人的手脚都不听使唤,他的额头和后背上都凝着一层薄汗,冷风一吹却激得他发起抖来,他睡得这般不安稳,连嘴唇干裂了也不知道,万一半夜饿了渴了,起来都不一定有力气能找到水喝。
方南刚刚才把一条打shi了拧干的毛巾从路小宇的颈间取下来,那些冷汗被擦去,留下一缕一缕沾着shi意的发尾,方南伸出手指头,拨弄了它们一下,在路小宇露出不安的表情,忽而皱眉哼出一句梦话的时候轻轻拍了拍他的侧颈。
“没事,睡吧……”
仅仅只有一句,就像是有神奇魔力,青年纠结起的眉头复又舒展开,呼出一口绵长的气息来。
方南垂着眉目看了他一会,这才站起身来,将挽到手肘部位的袖子口又放下,轻轻招呼郭学友一句:
“走吧,我送你们下楼。”
他直接拿了路小宇放在裤子口袋里的房门钥匙。
下楼的时候夜色更深。实打实地到了家家户户都应该准备睡觉了的时候,整个小区里,也只有他和郭学友这一前一后两个漫步着的影子。
幸而郭学友还开一辆出租车,将阳阳稳妥地安置到后座,盖上一件外套以后,他才关上车门,倚着前门的窗玻璃,把方才憋了一路的话一股脑地全吐了出来。
“你不能再这么下去了。”郭学友说,“是,那小子有他可怜的地方,你要是不管他,万一放着他被姓郑的欺负,是很不仗义,但你也要知道,这世上不如意的人千千万,又不是你的责任,你难道个个都去帮一把吗?我记得你原来不是这样的个性啊,你总该知道,有时候我们帮了,有用,有时候,反而适得其反。你要是真的为他好,反而该和他划清界限,离得远远的,以后他是福是祸,全看自己的造化。再说了,你迟早都是要离开北京的,你对着他,能心软一时,还能心软一辈子吗?到时候你要走,他万一舍不得,求着你留下,你难道还真留下吗?你忘了这是你等了多久才盼到的机会吗?要我说,你可真想好了,发一时善心,到头来,反而可能惹一屁股麻烦。”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方南温和地说。
“知道你就别管他!”郭学友不满地反驳道,“你现在上车,我送你和孩子回酒店,大不了一会我再开回来,我手是笨一点,但照顾个喝醉酒的臭小子,总还死不了人吧。”
方南没说话,只是摇摇头。一点星月忽然从云层后头露出头来,方南朦胧的视线不知道到底在望向哪里,他抱着手臂,靠在郭学友的车门上,露出点带着怀念的样子。
“你还记得小时候正月里福利院交换新年礼物的那一次吗?”方南突然问。
那一年他们十三岁?还是十四岁?
福利院忽然提出来要做个抽签互换礼物的活动。每个人在自己的礼物袋子里还额外放进去一张派发的贺年片,写上了新年祝福和自己的名字。那一次,方南从抽中的礼物盒子里拿到一本带锁的硬皮日记本,夹在里头的贺年片上除了祝福的话外,还有一行小小的字,是送礼物的人写上去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太想要了,还是寄希望于拿到自己这份礼物的人看见了,能满足那一份微末的心愿,对方在最末尾也写上了自己的新年愿望。
“想吃一个生日蛋糕,自己一个人的生日蛋糕。”
读到那行字的时候,方南就明白过来了。
福利院里的很多孩子根本不知道自己具体的出生年月,因此院里从来都是挑每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