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在晚间八点一刻准时降落,预约的车辆将方南和路小宇送到了深圳最热闹的深南大道,他们下榻在威斯汀酒店,步行距离就能看见城里最著名的景点世界之窗。
可惜晚间的时段已经不适合游玩,匆匆办理完入住之后,彼此道了一声晚安,两人就分别回了各自的房间。
路小宇从行李里翻找出一个泡面桶自己煮了泡面,吃完以后又换衣服洗了个热水澡。跟着方南出行,他们的房型是按照部门总经理的规格来预定,这还是路小宇第一次入住这么高级的商务酒店,浴室里竟然有个浴缸,连他都忍不住试了一试。
泡在热水里,奔波了一天的疲乏好不容易得到了些许消减,路小宇望着吊顶上朦胧的灯光,调整了几次自己的呼吸。
他的内心仍然十分不平静。
不论是方南在路上对他说过的那些话,还是眼下两个人已经来到了深圳的事实。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仿佛已经打响,无论他准备好了与否,都能实实在在感受到肩膀上担子的沉重。
他终于意识到,职位的高低并不仅仅关乎于能力的大小,更重要的是那意味着一份责任。站的位置越高,就难免要对更多的人负责,有更多的顾虑,仔细体会一下,那其实是一种很容易让人疲倦的状态,然而像方南那样的职业经理人,应该是常年都浸yIn在那种状态当中,他们应该是已经习惯了压力吧……就像睡觉和呼吸一样自然,遇到事的时候,也不会像我一样这么患得患失,没头没脑地想些没有用的——路小宇叹了一口气。
看来不能仅仅靠磨练自己的技艺就指望填平眼前的差距,最重要的还有心境。
他闭上眼,在氤氲的蒸汽里回想了一遍方南说过的话。
这次的深圳商务出访,方南会主动找地产部要人,就说明东南事业部已经达成了共识,选择了陆沁作为远播的突破口。他们为什么会选择陆沁呢,是因为他是个沉不住气的人。他太自信,对于十拿九稳的事,往往随意地就处置了,就好比自己入职以后,他对自己采取的这种放置不管的策略。
这样性格的人,对付事先已经串通好的标案,在审批材料准备这项繁琐而又无甚要紧性的工作上,会不会也是同样的风格。合规的文件他们一定有所准备,但就是因为准备得充分,觉得没有问题,会不会就此使用制式的办法来应付所有这类型的标案呢?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看每一份报告的数据不会发现问题,但是顺着拥有相同规律的线索去找的话……
路小宇忽然从热水中坐了起来。浴缸里的水哗啦啦溢出来,流了一地,他来不及仔细地擦好头发,随手抓起一件酒店提供的浴衣就跑了出来,到办公桌前打开了笔记本电脑。
一个小时以后,已经换上T恤的路小宇激动地敲开了方南的房门。
“我找到了!”一见到方南他就激动地喊了一声,“我知道陆沁负责的那些投标案破绽都在哪儿了!”
替他拉开房门的方南迟疑了一下,他站在门后,仍然穿着白天时的那一身西装,领带一丝不苟地系着,脚上连拖鞋都没有换上。与路小宇不同,他的房间整整齐齐,床铺的边缘连一道褶子都没有,一看就是根本没有人在上面休息过,多功能办公厅的区域里也架着一台笔记本电脑,是正在运行的状态,摄像头开着,方南正在进行一次视屏通话,也许是远程会议之类的,明显是才开到一半的样子。
察觉到自己的冒失,路小宇的脸倏地一红,赶忙闭紧了嘴巴。
放在平时,方南大概并不会介意,但是此刻,他的神情也同样严肃,他将路小宇挡在门边,低声催促他一句:“小宇,出去。”
路小宇一下子愣住。
从方南身后的那台电脑里却传出沉稳的声音:“让他进来。他有话说,我也想听听。”
方南皱了一下眉头,那声音现在路小宇也认出来了,是郑铭源。
“你说你找到什么了?”视频那头的郑铭源又问了一遍。方南只得松开把在门上的手,侧身把路小宇让进了房间。
走到电脑跟前的路小宇才发现自己此刻有多么格格不入,画面里的郑铭源也和方南一样,穿着齐整的商务套装,尽管现在已经快要接近晚上十点,两个人都是显而易见的一副工作状态,方南的电脑旁还有一只平板和一本摊开的商务笔记,应该是刚报告进展到一半。
穿着T恤脚上趿拉着宾馆拖鞋的路小宇硬着头皮在椅子上坐下,平视着郑铭源审视的眼光,平复了一会儿心情,才把原本想告诉方南的事说明了出来:
“按照规定,招投标的文件中必须写明投标单位的工程量,其中也包括申报建造师的业绩,只有全部符合标准,才能通过审查,我看过那几个有问题的标案,事实上建造师的资质都是合格的,但一位建造师,只有一个唯一的注册证号,根据《注册建造师执业管理办法》,注册建造师不得同时担任两个及以上建设工程施工项目的负责人。我统计了每一项工程及所上报的建造师情况,发现在几个特定的项目里,建造师的业绩是伪造的,他们同时负责了超过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