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间打卡时间才刚过,郑铭源就带着合规部的人抄了陆沁的办公室。
他明摆着早有预备,不然不会邮件才刚到董事会,就已经备齐了人马直奔地产部。前后才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里,事情的缘由已经传遍了半个远播。
像远播这样部门众多,构成复杂的超大型集团,越级举报是工作上的忌讳。地产项目的周期长、审批程序复杂,竞标又极具时效性和紧迫性,审批程序没走完之前经理便签字拨款的情况每个部分都有那么一两例,几乎都要算作是行业潜规则。若真要一板一眼按着规矩走,那么多的部门,还真没有一两个有胆子说自己是完全合规的。
因此路小宇所做的事才显得尤为骇人。
谁能忍受自己部门的员工,尤其还是才刚入职没多久的新人,就已经胳膊肘往外拐,在未经部门内部沟通协调的情况下,就一封邮件,直接举报到御前?
像这样的员工,通常都被认为是只会投机取巧的小人,会自然而然地受到所有人的排挤。
路小宇根本没有靠山,别人排挤他,甚至都不消片刻的犹豫。
他工位上的电脑也以搜集证据为由被强行带走,档案室的监控被调取,几分钟之后,他就没了工位,而办公室的负责人也完全没有要另外帮他安排新位置的意思。
他只能带着自己的茶杯坐到了茶水间。
半小时过去,又有人过来找他,陆续收走了他的移动硬盘和工牌,没有了工牌,他都无法自由地在楼层中进出,也没有办法乘坐员工专用的电梯。到了午间吃饭的时间,其他的同事都三三两两聚集着去了食堂,他却被楼层的前台要求留在办公区域里。
连电话叫来的外卖都因为没有办法通过写字楼入口处的闸机而被留在一楼。那天的午休时间,路小宇直接是饿着肚子过来的。
到了下午,前来盘查和谈话的人才正式找上他。
他们将他带到封闭的会议室,进行了长达一个小时的问话,所有的对话都留下了文字记录,最后要求他在打印好的文件上签字和按手印。
路小宇签了三份不同的文件,才终于被允许离开那间空气逼仄,连空调都没开的房间。
他依然只能一个人先回茶水间。
那会儿已经是公司的下午茶时间,茶水间里是有人排着队泡咖啡和领取下午茶小点心的。他们原本在交谈,看见路小宇走过来,又纷纷换上了怪异的神色,和看怪物似的看着他,还往后倒退了几步,最后转移去了隔壁的单间。
明明是开阔的空间,却仿佛只有路小宇周身半尺的空气是静止不流动的。他被告知需要继续留待调查的结果,因此只能继续留在当前的办公楼层,不能离开。
与他有关的,模糊的字句依稀从身后一墙之隔外的房间传来。
“都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是怎么想的。居然举报自己的顶头上司。”
“刚出社会,急着邀功吧。”
“这样的人最要命了,你看以后谁还敢把他带在身边,哪个工作小组敢要他,大家工作都不容易,难道还成天收个打小报告的在身边给自己添堵吗?”
“但我听说这次的事好像不是一点小事这么简单。不然怎么会轮得到合规部出动。”
“那咱们部门会受到影响吗?”
“受影响?能受什么影响?你没看见合规部的人来了又走了,咱们陆总连办公室都没出,都不用挪窝的吗?”
“你的意思是,他们没查到什么证据?”
“就是查着了又怎么样,咱们部门是集团业务的核心,是为公司创造直接利润的,半个远播都靠我们的业务养着,上头会为了一点程序上的小事,弄得整个部门业务瘫痪吗?”
“那既然他们动不到陆总,那外边举报的那个,咱们会把他辞退吗?”
“要逼人走还能没有法子,用得着辞退吗?就这么辞退了还违反劳动法,又是仲裁又是举证的多麻烦,你当咱们的人事部是吃素的吗?辞不辞,还不都是上头的一句话。”
“那——”
细碎的讨论声戛然止住了,因为同一时间几乎所有人的手机都发出了同样的信息提示音。
他们的手机都绑定了工作邮箱和内部通讯软件。就在刚刚,所有远播员工的通讯软件上都弹出了同样一条公告消息。
那是一封表扬信,由合规部出具,直接点名表彰了地产部的新进员工路小宇,将他所做的“内部贡献”一览无余地展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路小宇的手机也弹出了同样的提示。他才刚点开消息,就听见身后传来隐隐的,倒吸一口气的动静。
公告里只是提及了路小宇的所作所为,却没有提及事件的调查结果,甚至对地产部或是陆沁的处理结果都只字未提。既不见定性,也没有提到惩罚。
整个地产部依旧风平浪静,一场闹剧过后,就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那样。
路小宇听见有人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再抬起头时,发现是刚才收走他工牌的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