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的饭桌异常的安静。
郭学友打着哈欠,眼角挂着一点要落不落的泪光。他真的觉得自己要死了,要被眼前这要人命的姑娘整惨了。
他昨晚原本预定是要开夜班车,在火车站碰到李语思闹的那一出,也没有心情出车,虽说上床休息的时候比平时要早,但也没有Jing神到早上六点爬起来吃早饭的地步。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早上六点好整以暇地坐在桌前吃早饭了。
这个时间通常是他收工前最困顿的时光,就算是肚子饿了,最多也就是随**一口包子,灌下两杯温水,就上床睡觉。通常连洗澡洗脸刷牙这样的事,都会等他一觉睡醒了再做。
可他今早是被人砸房门砸醒,又强硬地从被子里被拖出来,赶到桌边吃饭的。
与其说那是一餐早饭,倒不如说是不期而遇来的一场刑讯逼供。
尽管李语思早早地就起床收拾好了自己,她看起来像是洗过澡,头发也洗过,长长的黑发上残留着一点水汽,乖顺地从肩头垂下,让她看上去温柔又娴静。
她笑眯眯的,一样样给郭学友展示自己买回来的早饭。从厨房找出来的搪瓷缸子里盛着小米粥,盘子里摞着热气腾腾的糖油烧饼,另一边则放着几个香气四溢的烤包子,她还打了豆浆,黄豆和黑豆的各盛了一碗,推到郭学友的面前,让他自己去选。
郭学友才刚坐在,就听见李语思沉着冷静的问话:
“昨晚上我哥是什么时候走的?”
她问的很直白,问话的内容让郭学友都愣了一瞬。
因为郭学友根本就不知道昨天晚上路小宇出去过。他早先起床,在客厅里没看见人,只以为路小宇是起早了去上班去了。
路小宇自从定岗入职之后都非常拼命,起个大早,在他睡醒之前就跑去公司上班这都不算什么大新闻。
但李语思似乎比他要清楚得多。
“我哥昨晚肯定是出去了,走得还很急,我今早到客厅来收拾行李,发现被子和枕头都落在沙发前的地板上,昨天换下的衣服也没有收拾。他是很有收捡的人,上班又没有迟到,完全没必要走得那么匆忙,床铺都不收。”
她平静地说,
“他在北京读了个研究生,不过比我多读几年的书,也不过才刚毕业没多久,算不上什么职场老鸟,他到底做的什么工作,值得大半夜不睡觉往外跑?”
她那句话指向性非常强,直接就是问的郭学友,仿佛她不用试探,就已经确定郭学友肯定知道答案。
郭学友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
“年轻人大半夜加班也不算什么吧,”他嘀咕着说,“他入职的是大公司,你也看见了,大晚上的他也在家里开夜车写报告,北京就这样,大家工作节奏都紧张。”
李语思眯着眼睛,很安静地盯着郭学友看了一会儿。
“我考进法学系的分数是649分,有一点我希望你明白,我不是个笨姑娘。”她突然开口说,“我到北京来找我哥,也不是贪图借助他租的房子,而是因为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了解他。我知道以他的个性,就算我把为什么到北京来的真实原因告诉他,他也不会赶我走,或者转头去找我的父母。他不是喜欢强迫别人的个性,对自己要做的事,也非常有规划。以他这样的个性,如果毕业以后的第一份工作,真的需要忙成那样,他是不会和大叔你这样的人住在一起的。你是夜班车司机,生活不规律,卫生习惯也不好,脾气也不怎么好,和你一起生活,很打扰他。但他还是找了你这么个奇怪的室友。你也很奇怪。昨晚我在车站遇见你时,并不知道你是我哥的合租室友,之后我和你一起回来,当着我哥的面对你非常不客气,通常情况下,你是应该对我哥发脾气的,但你没有,我没觉着你们两个的关系有多亲密,但你对我哥却又非常客气,感觉你并不是为了我哥,而是为了别的什么原因,才做出了这种让步。你们两个的工作、生活、教育背景都天差地别,照理来说,不应该有什么深厚的交集,可我刚刚问你那些话,你的第一反应却是顾左右而言他,像在帮他打什么掩护一样。最重要的是,我今早起来,发现我行李里的一本书被人动过。”
“一本书?!”郭学友惊讶地问。
他半张着嘴,因为刚才李语思的那一大串逼问而有些目瞪口呆。他原本只以为面前这个还没有正式成为大学生的少女是一个青春期Jing力过于旺盛的女疯子,却没有想到她还有这样令人感到压迫感的一面。
他因为话题陡然的转弯而瞪大了眼睛,怎么也想不通事情的症结怎么会落在一本书上。
“一本正常男人扫一眼绝对不会拿起来翻看的书。”李语思回答他,“我之前出于兴趣,加入过很多社会学课题的田野调查小组,尝试过做一些深度访谈,我接触过的访谈对象,对于我课题的内容大多数都很反感,很敬而远之。但我包里的那本书,不仅仅是被人拿出来过,而且还被仔细地翻看过,我不觉得以我哥大半夜在家里写工作报告的架势,他会无聊到,没有任何原因地做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