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小宇抵达的时候背着一个学生时代背过的双肩包，穿着一件简单的棒球服外套，双手插着兜，站得笔直正对着猫眼的位置。张士峰替他来开门的一瞬间都有点儿没有认出他来。
真年轻啊，脱了职业装，一打眼，看着还像个学生似的。他不禁在心底腹诽道。
路小宇对他笑了一下，倒是没有多么拘谨。这已经是他第三次到张士峰的家里来了，再怎么青涩，多来几次，也就能驾轻就熟。
他在玄关处换好了鞋，就动作娴熟地取下背包，在张士峰事先准备好的桌子台面上架起支持用的设备，关于如何设置网络环境和参数的问题，他已经实现请教过学校的师兄，当然，对方今夜上线的时间，也是事先就说定的。
路小宇撸起袖子麻利地干活，张士峰则一步三回头地踱步进厨房，给他盛了一碗藕汤，汤碗拿在手里要递不递出去的动作让他浑身不自在，直到刚刚结束正式开工前的小睡的方南揉着头发从客房走出来。
敞开扣子的宽松领口难得透露出休闲放松的感觉，方南也以一种同样的清闲态度对路小宇简单地打了一声招呼。
只有一句“你来了”，仿佛一觉睡醒，屋子里头忽然多出一个大活人来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方南的眼角瞥见了一脸纠结站在厨房与客厅过道中间端着一碗汤的张士峰，憋住了笑。
“嫂子给你留了宵夜。”他对路小宇说。
路小宇这才从一堆外接设备的USB接线中抬起头来。
“哇，上次我送来的藕你们还没有吃完吗？”他惊讶地走到张士峰跟前，接过那碗汤，嘴里不住地絮叨着，“藕这种东西不容易存放的，放的时间久再煲汤汤底容易发黑，你看吧，如果长时间不打算吃，还不如炸成藕丸子呢……”
他拿起汤匙，自顾自尝了一口，藕块尚还粉糯，咬一口会拉很长的丝。他便捧着汤碗，快步走到方南身边，将碗连同盛着一块藕的勺子一道朝方南一推。
方南摇摇头。
“我和你老大都吃过了，这一份是给你留下的。”
路小宇见方南应得干脆，也不推辞，收回本打算喂方南喝汤的手自己又吃下去一块。
他咀嚼两下，砸了砸舌头问：“你比较喜欢哪样？炸着吃，还是煲汤？”
“都行吧。”方南回答。
路小宇思索了一下。
“那改天吧，等事情办完，改天我去市场碰碰运气，如果能买到湖北产地的新鲜莲藕，也试试我炖排骨的手艺。”
“好啊。”方南一笑，自然而然地答道。
“喂……”张士峰站在原地，手掌心里还余留了一些汤碗的热度。他本想开口提醒，今晚上到我家来不是来开party，是来办正经事的，但又惊讶于眼前两个人彼此之间诡异的气氛，完全不知道该插嘴说些什么才好。
也太不正常了，张士峰在心下抗议说，这种一块合作了多少年的默契感是怎么回事？明明路小宇只是新人，他和方南才是业内的前辈吧，但怎么从路小宇进屋子摆开阵势的那一刻起，他这个屋子的主人，反而会有种插不进那两个人中间的感觉呢。
直到这会，张士峰才深刻地反应过来，为什么之前方南会突然感慨路小宇长大了。
看看眼前这个一边谈笑风生一边设置电脑参数的年轻人，再联想起他刚进远播头几天，还动不动就哭鼻子的样子，你几乎很难把这两种模样在一个人身上联系起来。
他知道，人都是会成长的。
可这才过去多久？
他分明记得这小子，原来见着方南就像老鼠见着猫，脸红手抖，是说都不会话的……
无论路小宇在心态上究竟经历过什么变化，这种蜕变也进行得太恐怖了一些。
现在的路小宇，说话、做事、一言一行，其间的镇静和逻辑性，甚至比起他那几个共事了三年以上，被上级刻意发配到外地的前副手，都大差不差。
正当张士峰沉浸于头脑中前后对比分明的印象差距中时，路小宇叫了他一声。
手里的那碗汤早已被他放下，方南也已经齐齐整整地扣好了自己衬衫的扣子，在桌前坐定。
一切都已经就绪，就在张士峰发呆的那短短几分钟时间里，这两个人已经游刃有余地做好了所有的前序工作。
路小宇用自己作为备用连线的那台电脑登入程序，联系上早已经在对面待命的学长。
方南专门用来进行这次尝试的是一台事先设置好的专门电脑，在电脑专家远程Cao控的协助下，所有的后台目前都处于受监控状态。
方南朝路小宇一点头，从对方的手中接过刘玉仕提供的那只U盘，读取之后，双击运行了移动盘中唯一的一个程序文件。
方南的电脑屏幕只是一闪，大约不到零点几秒的时间，比人一眨眼的功夫还短，除此之外，似乎看上去并没有任何变化，而作为监视器使用的备用机上，此刻却在电脑专家的帮助下呈现出后台忽然疯涨的病毒程序Cao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