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宇他长大了。”
方南放下手边的资料,感叹地说了一句。
资料上记录的是他刚刚获知的,这些年里陆沁借用刘玉仕在京圈的人脉网于各个行业公司间买卖敏感信息,进行商业情报交换的部分证据。
那天之后,他借用郑家提供的人手做了些调查,至少证明,刘玉仕对路小宇所做的提议,是具有真实性的。
坐在他对面的张士峰将香烟递进嘴里,狠狠吸了一口,听了方南那句意有所指的话,点了点头。
他们在方南刚刚安置好的新公寓里,北京全城禁烟,除了公司的吸烟区和自己家的书房,也只有在这里,张士峰能毫无顾忌地吸上两口烟。
方南这会儿刚送走搬家公司,而张士峰也正好借着乔迁贺喜的名义过来见他一面,商量上次路小宇提出的,遗留下一个尾巴的那件事。
“那小子够可以的。”张士峰闷声说,“之前总觉得他干活缺少紧迫感,还在自己手底下的时候就老想着找机会给他上一课,没想到,居然先被他给教训了一顿。”
要说教训,那是一点客气也没有讲的,可那天路小宇所说的话,却又着实有他的道理,叫张士峰哑口无言之外,也只是感叹晚辈后生,在热血之余,倒比他这样的职场老鸟多出了几分不期然的纯粹,让他都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时代果真是不同了。
张士峰略一沉yin,终于将嘴里未燃尽的烟掐掉,将早做好一切设置的笔记本电脑交出来,递给方南。
“你确定这事真的不用和那大少爷说一声吗?讲到底,咱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名义上东南这个项目是归你在管,但咱这样,事后确定不会被追究吗?”
他说的,自然是郑铭源。张士峰只知这两个人从学生时代起便是搭档关系,或许过程中有过什么龃龉,如今的关系才总有种剑拔弩张的感觉,对于过往那段隐秘的故事,是并不知情的。
因而他此时也仅仅只是出于职业性上的考虑,善意提醒方南一句。毕竟重大决策不向上级做汇报就擅作主张还是一件工作中相当忌讳的事情。
方南当然理解他的好心,只是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铭源对小宇有些偏见。他是那种一旦认准了什么事轻易不会改变观念的人,这是他的优点也是他的缺点,如果现在还要我去花说服他的功夫,很有可能会让这次难得的机会跑掉。”
“你觉得这次会是个机会?”张士峰问。
“至少我知道一件事。”方南回答,“在我陪铭源到长安俱乐部的那个晚上,他已经拿到自己需要的东西了。”
“你的意思是……!”张士峰这才反应过来。
长安俱乐部,有资格到那样的地方做私人会面,又能劳烦到郑家大少亲自出马的,怎么可能是一般人。
这京城,遍地都是人物,随手一拨拉,便是身份地位足以影响到行业大局的幕后玩家。方南会特意提到那一晚,必定有他的原因。
“过于机密的东西,就连我也不一定有资格能接触到的。”他告诉张士峰说,“那晚虽说我是陪客,真正的谈判环节我却没有参与,但成立东南事业部的决定,的确是在那晚的谈判结束之后才正式下达给我的。我只能凭感觉这样猜测,那晚郑家得到的东西,恐怕是与深圳这次引资计划相关的项目标底。”
“你说的该不会是今年首开集团南下战略里打头牌的那个深圳开发项目吧?”
张士峰惊愕问道。这个项目今年势头闹得很大,前段时间财经新闻里还成天宣扬来着,业内几乎没几个人不知道的。
原本,郑家把自己的独子送去和首开联姻的时候,就有人断言,郑世宏也是看上今年首开南拓的这块肥rou了。
可现在郑铭源把两边家族的关系闹得这么僵,照理来说,郑家的资本不应该再染指东南区块才对。
可他又偏偏推动了东南事业部……
“远播在两广地区没有根基,如果我们参与角逐,他们插不上手。但所有人现在又都知道,首开明里暗里和郑家结下了梁子,如果被陆沁找到一个机会能从中搅上一趟浑水,他说什么也不会放过的。”方南说。
“所以那大少爷才会托关系打上深圳项目的主意!”张士峰恍然大悟地说,“他手里难道还有什么后招吗?”
方南摇了摇头。
“如果他不对我提,那我就什么都不会知道。不过,郑家那边有没有后招并不重要,小宇的这个提议倒是启发了我,如果你我的思路都能顺利地转向这种可能性上,就说明这件事是具有内部逻辑,是足够说说服力的。要引导像陆沁那样疑心病重的人可不容易,机会难得,我想,不妨以眼下我们正在为项目竞标做的准备为基础,伪造一份项目标底。如果陆沁真的能得到它,说不定,陆家真的会兵行险着,冒然加入这次深圳围标的混战里。都是客场作战,我们的胜算,倒大多了。”
“难怪你这些天让我收集齐这些资料。”张士峰说,“你是不是一早就已经做好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