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廿三,百事皆宜。
此时大雍的景王府内,白晞正烦得厉害。
景王清早便遣人过来,将一应文书送到,日常催促白晞查案。
景王一催再催,换作其它门客,早就百般揣测主公用意了。那些激进的,自然会觉得主公觉得他无用,暗讽留着他也是浪费米粮,自觉受辱,恨不得拂袖而去。
而那些渴望重用的,也早就出门查案了,只盼早日水落石出,得主公另眼相看。
而白晞实在沉得住气,不过是因为,他只想着留在王府混日子而已。
但他也想不通,景王为何上赶着催他,若是真的心急,大可另派他人查探,这个急事缓办的态度,实在奇怪。不过话说回来,白晞悠悠叹了口气,哪怕他再心宽,也早被催烦了。
他抽过案卷,又叹息一声。
唉,不想看啊。
而此时,犹如催命阎王的景王正端坐在楠木几案前,那案上放着大块端砚,对面还有一人候着。
他手持旧书,看得漫不经心。
正堂十分雅静,布局也十分Jing巧。一眼望去,背后的墙壁上挂着巨副的前朝山水画,右边的落兵台上,还放着一把名家锻造的宝剑。
管家悄然进屋,跟王爷的客人点头示意,算作打招呼了,便换起了青玉插瓶里杏花枝了。
“本王回府前,特意绕道青云观,拜会了那位空云禅师。”
景王突然出声,看了看对坐的人,显然毫不避讳旁边的人了。
徐管家乍一听闻,扶着插花的手微颤,他有些小心地开口询问:“此次空云大师为王爷卜算,不知卦象如何?”
景王轻轻摩挲着袖口的云纹,脸色倒是如常,他沉思道:“老秃驴还在观望,不敢随意站队。不过他说西山来客,卜算之术Jing于他两成。”
此时的白晞正埋头苦读,万万想不到话题竟然转来他身上了。
不过说起来,这位西山来客,的确来得蹊跷。
徐管家立马禀报:“暗卫送来的消息,这位莫公子天生女相,柔弱寡言,不得家主喜爱,既无势力又无能力,才被自家庶弟逼得走投无路。匹夫发怒尚且殊死一搏,他却能偷生在小小后院。如此说来,心胸倒也是开阔。”
旁边一直未曾开口的青隽公子闻言,嘴角微抿,有些心不在焉地说道:“有人求一时痛快,有人求一世安稳。只是所求不同,并不奇怪。”
管家闻言点了点头,接过话茬:“倒是个安分守己的,也没想与王府攀关系。上回太后娘家的远方亲戚拜见,竟想把手伸到盐运里,真够贪心的……”
“哦?这就是你查得东西?”景王突然开口打断他。
管家一怔,没了底气,“何处不对,还请王爷明示。”
“徐七查出来的,说是有人亲眼看到,”景王眉心微动,那模样又好似不太在意,“上元节那日,雪来之前,西山下面聚集了一群人,热闹得很。听说争执好一会儿,那马疯了,有辆马车失控冲出悬崖……马车里,还有人呢。”
“偷偷瞧见的樵夫说,被那群人逼死的少年,约莫十七,生得格外白净,不过还有几分女气。”
那少年是白晞吗?
管家听着心惊,忙道:“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西山笔陡,掉下去必定粉身碎骨、尸骨无存,他怎么可能活着上山!”
掉下万丈深涯的人还能安然无恙的回来,简直是惊天骇闻了!
景王双眸微抬,目光犹如利剑出鞘一般犀利,“若要到观雪亭,必须经过正门,别院正门有金吾卫日夜值守,他根本无法进门。关于这一点,你们都清楚。”
“那么问题来了,”景王放下手中书,“他来寻本王,莫不是凭空出现?”
子不语怪力乱神,管家越听越是心惊,立马提议:“还请王爷立刻赶走他,哪怕不因这些诡事,多事之秋啊,咱们没必要为他开罪‘那家的人’。”
管家细细回想,心里越发觉得白晞绝非善类,若他真是西山的崖底爬起来厉鬼,不知多少人要为他偿命。
景王听闻,嗤笑道:“徐管家还是耳根软,竟然真的信这些?”
管家立马接话:“王爷莫要草率,哪怕不赶走他,至少派人细细盘问一番啊!”
管家实在被景王随意的性子逼得急昏头,险些争吵起来,人有疑点懒得理,王府的大门何时这般好进了?
“若是他有害人之心,那王爷的安危谁来保证?要是出事,老奴该如何向皇后娘娘交代?”
景王心里觉得好笑,想了想,又担心管家告状,只好微微颔首道:“行了,他只是个查案的,还不知成不成呢,问那般清楚做甚。”
老徐虽然只是个管家,但是背后有人撑着,有了这个底气,还想再争,景王立马打断他。
“行了行了,我把徐七派去盯着他了,你也别总想着跟皇嫂递消息,这不没出事吗?”
徐管家急眼了,“这要真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