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微醺
唐欣醒过来时,时钟指针指向十一点。
她扶着沙发,撑着身子坐起来。映入眼帘的是盛着一室清冷的公寓,空气中的香水味已散去了许多。
然而醉酒的后劲又涌上来,尖锐的疼痛在她大脑里游来蹿去,她扶着脑袋试图缓解这阵不适感。手掌乱摸着触到玻璃茶几,唐欣弯下腰,将脸蛋贴在玻璃上,无机质的冰冷成功令她紊乱的思绪清晰了许多。
真是……怎么又回到了这里。
明明哥哥已经明令让她搬出去了,而她也接受了他的安排。
可是喝醉以后,居然还是让同学把自己送到了这里。
唐欣心下懊恼,翻出手机,向送自己回来的同学道了谢。她把手机丢在茶几上,倒在沙发里,仰着头消沉了一会儿,尚未把莫名的惆怅情绪压抑下去,耳朵便捕捉到了开门的声音。
她几乎是从沙发上弹跳了起来,做贼心虚似的朝门口看去——直直对上了哥哥意外的眼神。
哦,仅仅只是意外。唐欣暗想。至少没有她不想看见的“厌恶”或者“排斥”。
唐晓翼风尘仆仆,旅装上布满褶皱,拉杆箱搁在身边。他收回目光,矮身将旅行箱搬到玄关,人再进来,反手关上门。
“砰”地一声,唐欣的心也跟着跳了一下。
她又坐回沙发里,按摩着太阳xue,绞尽脑汁地想着要如何与几个月未见的哥哥对话。
也许是因为舟车劳顿,唐晓翼嗓音略带沙哑,落在唐欣耳朵里,仿佛一张砂纸刮擦着她的皮肤,痒,牵扯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感情。他不冷不热地说道:“不是让你搬出去了吗?怎么还来?”
唐欣早知道不能指望他说什么“好久没见”之类的客气话,但也没想到这人话里话外都是让她别来的意思。
她的心首先凉了半截,于是话语里也带上了刺:“怎么,难不成你金屋藏娇,怕我发现?你是我哥,我有钥匙,这里有我一间卧室,我为什么不能来?”
唐晓翼换好了鞋,把行李箱推到卧室里,他的声音里透露出明显的疲惫:“那对不起,我早就把你的卧室当作杂物间了,你请回吧。”
唐欣一听,心更凉了,完全凝成了一块冰,碰一碰还粘手。她想不到他做得这么绝,不留一丝情面。心里带了恨,更多的是委屈:他怎么可以这样啊。
唐晓翼回到客厅,绕到唐欣面前。只见这小姑娘窝成一团,黑发凌乱地披着,垂下的chaoshi长睫盖住眸中情绪,仅余下一汪潋滟水光,似是又气又恨,委屈的第一反应便是想哭。
他对她本就外强中干,当初把她赶出去也仅是为了一己私欲,她哪里知道这些弯弯绕绕,会感到无法理解也是情理之中。
唐晓翼心软了些,可说不出什么安慰人的话,只得硬邦邦地捶了一下唐欣的腿:“好了,刚刚逗你玩的,你房间还留着呢,早点洗漱去睡觉,不过明天必须得回你那边去。”
唐欣没理他,垂着脑袋兀自神伤,唐晓翼疑心她是装的,但还是忍不住上钩。他刚一靠近她,对方便伸出细长手臂来,直接将他抱个满怀。
她靠近他,丝毫不介意他外衣上沾着的灰尘,唐欣直接将脸贴上去,在他胸口的位置上蹭了几下。
她声音软软的,像撒娇,一点哭腔也无:“欢迎回家,哥哥。”
他心中稍稍一震,即使是这一丝一毫的动容也足以令唐晓翼有了强烈的危机感,因为这是为世俗所不容不让的感情的预兆,而他苦其已久。
眼下他并不想推开唐欣,他甚至想遵从自己的意愿,把她更紧地搂抱在怀中。
唐晓翼低下头,在渐渐减淡的橙花味香水中分辨剥离出酒气。他看见唐欣笑靥如花的脸庞染着绯红,她眼神里蓄着朦胧和恍然,她像透过他在看别的人。
而唐欣眼里只看得见她的哥哥,与她毫无血缘关系、名义上的哥哥。她从来都觉得他双唇生得好看,唇色动人,令她总按捺不住地想亲一亲。
但一次也没有付诸行动。
“喝酒了?喝什么酒?和谁喝的?”哥哥问她。
唐欣认真地答着题:“和同学出去聚会,喝了点酒。没事的,我睡一觉就好了。”
她忽地借着酒劲儿耍起流氓,八爪鱼似的缠上唐晓翼,手脚并用地绊着他,生怕他离开:“哥,我今天晚上想和你一起睡。”
唐晓翼把手指按在她额头上,闻言微微一顿:“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怕一个人睡?丢不丢人。”
她耍无赖:“我就是要和你睡觉。以前都可以的……以前我们都睡一张床的。”唐欣声音渐渐地低落下去,她像在嗫嚅,“怎么现在就不可以了呢,难道我们不是彼此最亲近的人了吗?”
“……”到底还是拗不过她,唐晓翼勉勉强强地应下来,“好,好,你说什么我都满足你。现在给我去洗澡,一身酒气,熏死我了。”
唐欣顿时眉开眼笑,抬头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我就知道,哥你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