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他的伪装。
其实他提出问题，并非是想寻求一个清晰结果，而是单纯活跃气氛，只有两个常驻居民的偌大研究所，时常空寂的可怕。六三九有些受不了这种压抑，便以一个个问题打破令人窒息的缄默。问题是什么，他都几乎记不太清，但重要的是，那一瞬间他能体会到与人的牵绊，让他知道这个空间内，他并非孑然一身，这就足够。
看他的反应，C.Z博士曾在他第二次提出同样的问题时，罕见地显得困惑，问他：“我记得四十八小时三十二分前，才花了四分十八秒解释过你同样的问题。”
六三九讪讪笑着，支支吾吾说：“嘛……啊哈哈哈，那个……我比较笨嘛，记不住……”笑声僵硬到他都瞬间觉得自己变身丧尸的样子。
“不可能，我观察过你的记忆循环周期，没有这么短。人的记忆周期根据对象的不同，是有不同的情况，有时受第一次记忆的刺激性大小而定，譬如人在危险情况下，记忆要比日常生活下牢固得多，对你而言，病毒大规模爆发的那一天，你肯定终身难忘。但普遍情况也存在刺激过大导致自我保护机制启动，从而失忆的可能性。人类要想长期记住一个对象，是要根据遗忘周期不断地外界刺激，但你这次的遗忘速度，远远高于你的遗忘平均时间。
听见提起病毒爆发那一天，六三九的心猛烈抽搐一下，烦躁地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总之，这就是一种社交技巧。”眼见逃避无果，还是坦白从宽好了。六三九干脆将心中所想，竹筒倒豆子一般说出，“我向你问问题，并非我一定要得到这个答案，很多人问话以你吃了吗，今天天气怎么样开头，也不是想知道天气情况，只是一个话题的开端。可是你接下来一堆我完全听不懂的东西，让我根本无法把话题进行下去啊！”
“社交？”
六三九搜肠刮肚努力用博士惯用的语调，诠释社交这个东西，“社交就是……”他沉默了好一会，博士等待着他，终于说出一个别别扭扭，似是而非的答案，“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声音干涩无比。
“你在试图同我进行社交？为什么”博士看似饶有兴趣地开始询问他，这可真难得。
六三九犹豫，终于吐出心中所想，“因为，因为，因为……”想给予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可想想自己无论怎么掩饰，都会给博士具有逻辑的一一反驳，最终咬咬牙，坦诚心中所想。
“因为我在这个研究所里……很寂寞啊。人是有情感需要的，人需要不断同他人交往，以此来当作自我存在价值的反馈，从而确实自己在世界的归属感，与他人交往，也是不断修正自己定位认知的过程。在这个研究所里，我唯一能交往的对象只有你了。如果浪费了你宝贵的时间，实在对不起。”
越说到后面，越黯然，心里又浮现以往楚岚悠的日子，平常嫌弃叽叽喳喳吵吵嚷嚷的女生，埋头做习题讨论解法的优等生，与他时不时发生摩擦矛盾的狐朋狗友，那时楚岚悠不屑于这些存在，以一种俯视的姿态默默冷嘲他们，心里想着他们存在于世上，真是毫无意义。可是现在，全部想念的紧。想一次，就是心里被钉上一根刺，鲜血横流，偏生怎么也流不干净。
一切都是这可恶的末世病毒的错。如果没有这个东西，他绝不至于沦陷至如此位置。末日病毒夺走了他的家，他的幸福，他的……身份。以强势的姿态，把楚岚悠的所有，剥夺得一干二净。
六三九想起现在自己所处的尴尬位置，再努力解释一下：“你就当作我在搭讪你好了，面对没有兴趣的搭讪，你可以视而不见的。 ”想起来恍若昨日的过往，眼泪脱离控制地掉下来，怎么压抑都不听使唤，仿佛泪珠具有了生命的力量，拼命挣脱眼眶逃离开来。“大概因为……我太弱了，才会这样寻求安心的。”
博士看着他的样子，充满了兴味，居然停下手头的研究递给他几张纸巾，像透过显微镜观察分子移动那样观察他。
“不，我并没有觉得这是浪费时间，社交，以前我没有机会涉足的领域，老实说，我对未知的事物，充满了好奇，包括你的搭讪，我暂时不能理解此种行为的含义，但是为了让我能进一步了解，你的问题，我都会回答的。我也会观察你的反应，那让我觉得有趣。”
六三九对C.Z博士缺乏正常社交水平，感到很惊异，博士在他心里，一贯是无所不能的。随即想想也是正常，博士这种怪咖，不知道是在什么环境下催生的，即使是在平凡人的世界里成长，以他远远超过正常人的才能，绝对不可能和作为大众的平凡人打成一片。他就是即使站在那里，也立刻能与周边人显出不同的存在。
用纸巾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深呼吸几下，把涌到嗓子边的酸楚感悉数吞下，C.Z博士……虽然有很可怕的感觉，但也许并不是坏人。沉吟片刻，再半开玩笑试探性地问博士一个问题，确认刚才博士说话的真假。
“在我当你助手之前，你一直是一个人在这里的，我时常怀疑你到底是不是个人啊，到底有什么你不知道的东西。”
C.Z博士罕见地没有立刻给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