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正是黄昏时候,暖月阁的姑娘们正站在门前舞着粉袖招揽客人。
门口的两三个小厮正被眼前的香粉轻纱绕得云里雾里时,忽见从门中走出来一位体面人物,便忙忙地拂了姑娘们,挑开伞迎上前去。
八月中天气,虽是傍晚,暑气却还正盛。小厮们一个撑伞,一个掌扇,还有一个从高轿马车上端了一盆碎冰下来,好让那位体面人物铺在扇面上,去些热燥。
“王爷今儿……”掌扇这人弯着腰正要给那位人物搭话,便被那位斜瞥了一眼,冷冷打断:“把你脸上的脂粉擦净再跟本王说话。”
“诶好嘞!”这小厮才谄笑着抖抖袖子盖在脸上,便听见众人一声惊叫:“诶呦——”
紧接着就见从高轿上下来那个绊着轿棍跌在地上,手中的铜盆飞出去,正正好打到一位年轻男子身上,一盆冰尽数倾翻,淋淋漓漓溅了一身冰水,铜盆咣当咣当在地上转了两圈才罢休。
“诶呦我的哥哥唉!”掌扇那个也顾不得脸上的脂粉了,抓着扇子就往前跑去,将伏在地上的小子搀起来,拍净身上的尘土。
这掌扇的、端盆的,还有那位王爷身边的撑伞的,是一家三兄弟,掌扇的排行老二;端盆的最小;撑伞的是老大。分别叫王一王二王小,原是在京中乞讨的叫花子,是那位王爷将他们收入府中,做个小仆从。
眼下人无大碍,王小便扶着自家哥哥走到那王爷跟前,继续扇扇子。
“你不去给人赔礼难道还要本王去吗?”王爷站在伞下,盯着眼前正拧衣服的男子。
王小闻言慌忙扶着哥哥走向那人,作揖赔罪。
男子闻言抬头,朗声一笑,道声无碍便起身要走,恰被王爷看在眼里。
“留步。”
男子闻声望去,待看清来人,便又惊又喜地拱手作揖:“原来是琮山王殿下,失敬了。”
“你是?”琮山王爷脑海中并无眼前人的印象,张口欲问。
“我乃微末小民,姓顾名槐,如今初入京城,还望王爷多多关照。”
“原来如此。”那位应了一声见顾槐半身shi透,隐约可见里头绣了竹叶的里衣。袖口还滴着水,在地上积成一滩,便迈步走到轿前,捞了一件玄色苏绣薄氅来,披在他身上。
“顾先生如此文雅,实在不可这般遭罪。既是本王的人干的好事,那本王必会责罚他们,还望先生不要见怪,这薄氅权当给先生赔罪,请先生务必收下。”王爷收了扇子握在手中,微微颔首,微微带笑,瞧着眼前的男子。
顾槐看那锦绣缎子漾着日光,是因着这中间攒了些金线的缘故,肩头又缀着些明珠翠玉,只暗想这氅何等宝贵,怎能受人这等好意。便要扯了系带,归还给眼前人。
王爷摆了摆手,道:“先生不要本王可要责罚他们了。”说着就要叫人将他们拖下去,王家三兄弟听这话便直直跪下,齐齐告饶。
ji院门口早聚了一群看热闹的人,现下正想看王爷动手责罚,人群中还有拍手叫好的,实在让顾槐为难。思索片刻,便又作揖致谢,披上薄氅,叫三人起身。
“如此便好。”王爷伸手握住顾槐的双手,触手冰凉,便垂首踢向王二:“瞧你做的好事!”
顾槐眼见此景,便挣开王爷的手又要作揖:“此事该了了,小民并不怪他们,手上冰凉是因为拧了冰水还未消去冷气的缘故,请王爷勿再降罪。”
王爷闻声便收回动作,哗啦一声转开扇子,问顾槐要去往何处。
“回王爷,小民正要回住所去。”
“如此,便是小王的人扰了先生,耽误先生日程,实在可恶。”
“不必不必,谢过王爷,小民还要回家去,就不再此多留了,薄氅会差人送回府上的。”顾槐说完,便起身走了。
王爷侧身看着往东越走越远的那人,拿扇子敲了敲还跪在地上的王二的头:“还不走?”
地上的几人慌忙起身,撑伞的撑伞,掌扇的掌扇,余下那个走去将铜盆捡起来抱在怀里,扶王爷上了轿子。
众人见王爷已坐进轿子里,放下珠帘,便渐渐散去了。
待众人散去,马车缓缓驶进无人小巷后,纸扇拨开珠帘,敲了敲王小的肩:“刚才那人是什么来头,本王怎么从未见过?”
“啊?原来王爷不知道他是谁,他是去年新上的文状元,现下在翰林院当班。我见王爷出口留人,举止又十分亲昵,只当是王爷认识呢!”
“你说什么胡话,王爷这才回了半月有余,来府中拜访的大小官员皆回绝了去,又未上朝,上哪知道这号人物。”王一本在马车后面走,听见弟弟这样回话,便疾步上跟前,伸手敲了一下王小脑壳,反驳道。
王二也走上前去,不管车内人看不看得到,先作了个揖,说道:“小的认得这个状元,先前林知府的小厮送中秋拜帖,错送了顾状元的帖来。那晕头晕脑的来咱们府里重送时,是小的将顾状元的帖又送还给他的,因此多问了两句。”他先前摔了一下,跑了这一会儿,正累得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