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指痛歸心,但穆艾斷去一指時卻渾然不覺。
第一次面對屍chao,無盡的活屍延綿不斷殺得眼紅,汗水和屍ye混合巴在衣服上,令人作吐的惡臭麻痺了腦袋,視線模糊,只剩來自天空溫柔的暖黃色。
無論什麼時候,太陽照舊升落,一點都不殘忍冷酷,好像屬於另一個世界。
她已經數不清割斷了多少隻活屍的頸喉,身體自然就會動作反應,頭腦放空,虛幻又模糊,一切只是一場漫長的惡夢,然後終於有人從活屍群中注意到她的傷勢,把她帶離前線,到帳篷裡按坐在醫生面前。
她低頭見走過的地方滴著一條長長的血路,不知是誰受了這麼重的傷,轉過頭發現醫生的桌面都染紅了,放在桌上的手缺了半截尾指,薄薄皮膚勉強吊著指尖的一忽rou塊。
但她還是感覺不到痛,只有耳朵嗡嗡,一切都不真切。
為她處理斷指的是個中年男醫生,她不記得他的相貌和聲線,但他的手讓她想起父親,同樣厚大細膩,仿如記憶中的。
而她卻不同了,手背有疤,手心有繭,十指缺了半。
在疼痛鋪天蓋地襲來的那一刻,她痛醒才明白,
她卻不同了。
穆艾本來想跟著去醫院看看情況,天昭鐵著極力阻止,臉色青青白白好像他才是剛剛對付完高大個的人。
穆艾不禁擔心:「都讓你多休息一會了,怎麼又跑來?」
他搖頭,警戒地張望,然後拉著她說:「我們回去再說,你不能跟著去。」
她雖然不明白,還是順著他,回身順手點點一旁的森傑交代:「那你幫我把這地面清潔下,然後再去醫院看看他。」
「我?」他指著自己的鼻子以誇張地語氣反問。
穆艾理所當然地點頭:「誰讓你愛看熱鬧。」
天昭連一秒都不想在外面停留,急急把她安置回房後就直盯著門口擦不乾淨的紅字,又拎著一張紙條內外出出入入忙碌,她滿肚子疑問等不來解釋,只認得那張紙是昨日的人所留下,便問:「又要貼回來嗎?這什麼意思?」
他在門上量好位置,正要尋來東西黏上,邊解釋:「那不是什麼祈願符,是拿來分辨惡魔的。」
穆艾今天不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詞語了,從那受傷的學生口中聽到還沒什麼,反正手下敗將誰不會口出惡言,痛到盡處更是口不擇言,但話從審慎的天昭嘴裡說出來卻是不同,提起了注意:「什麼惡魔?」
真要認真說明他都覺得自己迷信無知,還是硬著頭皮說出在廣場的所見所聞。
穆艾聽罷,怎麼努力也是難以理解:「說我是惡魔,我也大致明白,但怨靈是什麼?」
彼此都半懂不懂,天昭只說:「是很無稽,但是」他舉手撫上她的頭,大手能遮住她的半邊臉,啞紅的紋絡延至眉心,若板起臉色,確實有幾分嚴肅可佈,他揉開她的眉頭:「小心為上,我怕你有事。」
「靠那些怨靈?活人不夠我打,活屍都死光了,怨靈無影無形的能有什麼事?附我的身嗎?」她哼笑一聲,用力翻了個白眼展現自己的不屑,但他完全沒有被她的輕鬆感染,仍然神色凝重。最後她嘆口氣服軟:「算了算了,貼張符就能趨吉避凶嗎?那就貼吧。」
得她首肯,他便把符紙沾濕貼在門上,後退兩步確定位置滿意,回身見穆艾含著笑幾有嘲意,只裝不知道,用輕咳掩去臉紅,才扯開話題:「剛才那個受傷的孩子是怎麼回事?」
她看夠了他變化的表情,聳聳肩表示不知:「他說要單挑嘛。我還沒動呢,避了兩圈,他揮沒兩次刀就插到自己了。」
雲淡風輕卻足以聽得他後腦發痛。
她讓學生有不滿就單挑的事他是知道的,但理所當然覺得只是玩笑之詞,不料真的有人找上門:「他拿刀?你」
他總是思考太多,所以成不了偉人,而穆艾卻是相反。她好像天生對死亡和危險都缺少幾分考量,又或到底是已經太過習慣面對,熟悉得不太需要考量。
例如願意為整體丟棄性命的事,在電影中看得多,實際去思考他卻怎麼都不能理解。更重要的是犧牲充滿不確定性,誰也不能斷言如此一死就成世界的解藥,要是一切沒有變化豈不成白白犧牲。
天昭想唸她,最後只搖搖頭罷休,她卻一把抱過來,故意問:「你不問我怕不怕?」
怕?天昭無論是以前或是現在都無法將這個字和她連結到一起,但她都要求了,他就順勢接話:「那你怕不怕?」
她把頭埋在他的胸前,左右磨了磨:「怕啊,好怕的。你今晚留下來陪我嗎?」她已經用盡全力嘗試,把聲音捏到最細,但還是聽不出來半回懼意。
「你不是說,沒下次了?」
言畢她抬頭望來,嘴角上翹,沒有回答。
雖然穆艾沒有受傷,但貿然動刀的男生一身白衣,天昭愈想愈不對勁,還是決定要到醫院去看看。
她已經習慣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