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艾勞動了一早上,還未得及吃早飯就被抓了起來,後腦又流了血,昏昏沉沉的,只想第一時間去填飽肚子,連兩個保安官不遠不近地跟住都不管,認命被當成囚犯看待。
天昭卻吃不下,把一碗小米粥攪得更碎。她抬碗把米粥飲盡,呯地一聲敲在桌上,用手袖擦了擦嘴,起身往飯堂的窗台走去,天昭放下餐具跟上去,引起坐在一角的保安官注意,但兩人沒有走遠,在他們視線範圍內停下,便也沒有跟上去。
從食堂的窗看出去就是人來人往的市集,一開始有零星數人在這裡擺攤以物換物,吸引了不少人圍觀,後來擺攤的人愈來愈多,開始有些小型爭吵,楚時才出手干預管理,變成了五日一度的集市。
她聽著小販叫喊,小孩耍玩,不停轉動尾指的戒指,狂奔的心跳慢下來,側過身要對天昭說話,一見他的臉就止不住怒氣,又轉回來:「楚時說的是真的吧。」
天昭不是個會說謊的人,剛才隨著楚時慢條斯理地分析,他緊張地把拳頭愈握愈緊,手背青筋暴現,直到放鬆手心還留著月牙狀的指甲痕。
被楚時質疑時他尚能保持神態自若,但穆艾一皺起眉頭他就心慌。左右張望確定身邊無人,點頭承認:「是,直到現在你身體內還能驗得出病毒。」
如把一桶汽油往她已經雄雄燃燒的心火上澆,她眼珠都燒紅了,忍不住聲音:「你說什麼?」
「噓!」他乾脆一把掩住她的嘴巴,背過身遮住其他人奇怪的目光,在她耳邊解釋:「但那含量非常微量,亦一直沒有增長,根本不能再對你的身體造成影響,更枉論要再次傳染給別人。」
穆艾沒有什麼力氣,只能嗚嗚掙扎,抬手輕戳他的腰側,他痛呼一下閃開,重放她自由。
「那也不是偽造報告的理由,你自己是做研究的,不比我懂嗎?連杜羊都瞞著,你在幹什麼?」顧及事件嚴重,她總算收細了聲量,天昭點點頭又搖搖頭,回說:「比起病毒含量,你的腎臟和肝臟情況更令人擔心,再治療下去你身體會先受不了。但如果就此終止用藥,楚時一定不會允許你再留在基地,所以我才出此下策。」
穆艾喜怒莫辨,深深吸一口氣,低頭望著自己的斷指,不知作何反應。他咬著牙默默等待她再開口:「感謝你自作主張地把我救回來,也謝謝你為了我這麼不顧一切,但到此為止了好嗎?我的事情,你不要再摻和。」
他從未見過她真正發怒的樣子,竟是冷淡至極,眼裡含了冰一樣,心慌去拉她:「小艾,我知道我做得不對,對不起,我那時只是慌不擇路,不是有意的。」
她沒有甩開他的手,側眼瞥一下後哼笑:「你不怕嗎?我一下失去理智,被病毒控制了腦袋,然後趁你睡著的時候跑出去殺人。下一個就是你。」
「不會的!已經證實了他早就猝死了」他斬釘截鐵地打斷,抿過乾燥的嘴唇:「而且我昨晚睡不著,你沒有離開過,我保證。」
要是旁的日子他還不至於這樣肯定,但昨晚與她一晚纏綿,像喝了一杯過甜的咖啡,甜意久久徘徊在口腹之間,整晚不能入眠。她的睡臉已經深深刻在腦海中,卻還是百看不厭,如此一晚無眠。
一句晦氣說話反被這塊又甜又軟的大棉花吸收,她仰頭看了他好一會,問:「你喜歡我什麼?」
突如其來的問題尖銳又敏感,終究是態度軟化,他想了想,把緊機會表現自己:「你是我見過最勇敢善良的人。」
這大概不是個令她滿意的答覆。穆艾木無表情,好像剛剛聽到的不是讚許和表白,只是一句日常打招呼。他在內心默數,一秒、二秒、三秒,只是三秒卻如此漫長,她終於眨了眨眼,拉扯唇角:「那都只是你幻想出來的吧,你根本不認識我。如果那些勇敢善良都是假的呢?」
她輕易戳中他的痛處,那幾年安靜的暗戀基於不到十分鐘的一面之緣,用想像力把她描繪成多好的人,都只是幻想而已。
再開口聲線不自然地顫抖:「可是你醒來之後,我只有更喜歡更喜歡你。你這幾個月的表現,對我,也是假的嗎?」
穆艾故意別過頭不看他,天昭回頭見保安官正集中吃飯,並沒有注意到他們,延臂將她搶入懷中,乞求:「小艾,我知道我不應該這樣,可是就算時光倒流我也還是會做一樣的事。我沒有辦法再待在遠處了,不要到此為止,不可以。」
那個懷抱一貫地溫暖,她的手明明抵在胸膛上,用力就能推開,但指節彎曲,只抓皺了他的衣服:「兇手會在岳祐身上留下咬痕,明顯是針對我;楚時知道你偽造報告,一定是你身邊有內鬼。我不知道對方是什麼人,也不知道他有什麼目的,可是甜甜...」她叫到那個愛稱時,聲音突然壓低,像是把這名字在喉間猶豫了千百次,才接著說:「可能會很危險的。」
「我不怕。」他輕柔地把按貼在胸口前。
包裹著是好聞的皂味,平穩的心跳,略高的體溫,他說:「你也不要怕。」
她怎麼會怕呢,害怕是